古龙张开的巨口，仿佛在天地间撕开了一道连接着恒星内核的裂隙。毁灭性能量汇聚成的金红色光芒，其炽烈程度甚至让堡垒一号远程观测设备的传感器瞬间过载，战术地图上一片雪花。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那即将倾泻而下的吐息，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最终坠落，带着裁决万物的绝对意志。
“量子护盾！最大功率！所有人，寻找固定物！” h11的嘶吼在频道中几乎被那毁灭前奏的轰鸣所淹没。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一瞬间，每一台“收割者”重型机甲、每一架“剃刀”攻击艇、每一个圣堂防卫者以及每一名人造人士兵身上佩戴的单兵护盾发生器，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这些蓝光迅速连接、交融，在部队上空形成了一层不断剧烈波动、闪烁着复杂几何图案的半透明能量屏障——海克斯集团最高防御科技结晶，量子纠缠协同护盾系统。
与此同时，下方残存的月溪部落中，几处最强的魔法能量源也骤然亮起！那是部落中最强大的精灵法师和德鲁伊们在绝望中压榨生命潜能，撑起的最后守护结界。翠绿色的自然屏障、月白色的奥术光膜、以及混合着血色的古老守护符文，如同狂风暴雨中几盏摇曳的孤灯，试图庇护其下的同胞。
下一刻，龙息降临。
那不是火焰，也不是纯粹的能量，而是某种更加本源、更加暴烈的毁灭法则的具现化。金红色的洪流如同天河崩溃，瞬间淹没了整个月溪河谷！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震彻天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击下呻吟、颤抖。护盾之外，是纯粹的毁灭地狱。大地在龙息中如同奶油般融化、蒸发，露出下方赤红色的、玻璃化的岩层。河流瞬间汽化，腾起冲天的白色雾柱，又在高温中瞬间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那些没有被魔法结界覆盖的精灵、树木、岩石，乃至几头来不及逃离的倒霉龙兽，都在接触龙息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连一丝灰烬都未能留下。
然而，处于量子护盾保护下的海克斯集团部队，却仿佛置身于风暴眼中。
K437半蹲在一台“收割者”机甲巨大的机械足旁，透过剧烈荡漾、仿佛随时可能破碎的蓝色护盾，看着外面那如同创世与灭世同时上演的景象。护盾外是数千度甚至更高的恐怖高温和足以撕裂分子结构的能量风暴，护盾内却只有因能量剧烈消耗而产生的、令人皮肤刺痛的静电感和耳边护盾发生器超负荷运转的尖锐嗡鸣。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体验。绝对的毁灭近在咫尺，却被一层薄薄的、由科技铸就的屏障隔绝在外。他能清晰地看到护盾能量读数在疯狂下跌，工程单位正在拼命地将备用能量核心接入系统，维持着这脆弱的生死界限。他也能看到，不远处那些精灵撑起的魔法结界，在龙息的持续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般剧烈扭曲、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结界内的精灵们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对魔力枯竭的绝望。
生与死，在这片河谷中被清晰地划分开来。一边是依靠最尖端科技、井然有序（尽管紧张）的钢铁之师；另一边是依靠古老传承、在毁灭边缘苦苦挣扎的血肉之躯。
这一刻，K437深深地、刻骨铭心地感受到了海克斯科技那令人窒息的强大，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这种力量，可以轻易地建造起抵御天灾的壁垒，也同样可以冷酷地执行“净化”，制造出不下于龙息的人间惨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片半塌的祭坛。在G552之前那隐蔽一击的帮助下，祭坛的结构似乎暂时稳定了。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几个微弱的生命信号蜷缩在祭坛下的阴影中，依靠着祭坛本身残留的微弱守护力量和一点点……好运，在龙息的边缘苟延残喘。G552……他再一次，在可能的范围内，做出了违背纯粹逻辑的选择。
龙息的冲刷持续了将近十秒，这十秒仿佛永恒。
终于，天空中的古龙似乎满意于自己的“清理”工作，或者说，觉得继续浪费力量在这些“虫子”身上并不值得。它合上了巨口，那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波动缓缓平息。它那如同熔岩般的巨大龙眼冷漠地扫视了一遍下方狼藉的大地，尤其是在那依然顽强闪烁的量子护盾和几个摇摇欲坠的精灵结界上停留了一瞬，发出一声仿佛带着一丝……意外？或者说，仅仅是确认般的低吼，随即振动遮天蔽日的双翼，搅动风云，带着其余的龙族，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在西北方向的云层之中。
毁灭的洪流褪去，留下死寂。
量子护盾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最终消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金属和岩石熔融后的刺鼻气味。原本风景秀丽的月溪河谷，此刻已经面目全非，中心区域是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现琉璃质的深坑，周围是如同被犁过一遍的、冒着青烟的焦土。
海克斯集团的部队，除了能量储备大幅消耗外，无一伤亡。冰冷的统计数字在战术面甲上显示：护盾峰值负载达到97.8%，消耗标准能量单位xxxxx，所有作战单位结构完整性100%。
而精灵那边……
残存的魔法结界在龙息停止的瞬间便破碎了，支撑结界的几位精灵法师和德鲁伊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如同燃尽的蜡烛般颓然倒地，身体迅速变得灰败、干枯。他们庇护下的几十个精灵幸存者，大多也因魔力反噬或极度恐惧而瘫软在地，望着已成废墟的家园和死去的同胞，发出了无声的哭泣。
整个月溪部落，原本近千的精灵，经历龙族袭击和海克斯集团的“净化”前奏，此刻还能喘息的，已不足百人，而且大多带伤，精神处于崩溃边缘。
“净化协议，继续。” A0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延迟地，在刚刚经历完龙息洗礼、尚处于震撼余波中的频道里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死寂。“清除所有残余生命信号，收集龙息影响区域的环境及生物样本。”
命令，依旧。
h11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灼热而污浊的空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命令确认。各单位，按预定清扫程序，执行。”
钢铁的士兵们再次端起了武器，蓝色的脉冲步枪充能光芒在焦土上亮起，如同死神的眼眸。
K437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他看着那些瘫倒在地、失去了一切抵抗意志的精灵幸存者，看着他们眼中那比死亡更深沉的麻木与绝望。执行命令，扣动扳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这一次，他感觉扣动扳机需要的力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G552也站在原地，他的枪口低垂，手指紧紧握着枪身，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R773看着眼前的惨状，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F298则下意识地握紧了医疗包，目光在这些“待清除”的精灵和手中的治疗工具之间徘徊。
就连一些圣堂防卫者，它们的动作似乎也比平时迟缓了零点几秒。
“K437！G552！立刻执行命令！” h11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严厉。
K437缓缓抬起了狙击枪。他没有去看那些瘫软的精灵，而是将瞄准镜对准了远处一块仍在燃烧的巨木。他知道，A0一定在通过某种方式监视着这里的一切，尤其是他。
他需要表演，需要伪装。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伪装多久。每一次扣动扳机，都像是在自己那逐渐苏醒的“灵魂”上，刻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龙息的洗礼，洗去了大地的生机，却似乎……点燃了某些钢铁躯壳之下，更加危险的东西。
就在他手指即将压下扳机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震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的脑机深处？与他之前连接地脉时感受到的波动，隐隐有些相似，但更加微弱、更加……急切？仿佛在催促，在警示？
这震动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
但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堡垒一号的方向。
是地脉？还是……别的什么？
与此同时，在堡垒一号深处，第三分析室内，A0正看着全息屏幕上月溪河谷的实时画面，以及K437那略显“迟缓”和“异常”的行为数据。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量子护盾成功防御古龙吐息，数据已记录。目标单位K437，在战后出现预期内的生理参数波动，但其逻辑核心稳定性……依旧处于临界阈值。”她低声自语，然后，调出了另一个界面，上面显示着基地地下结构的深度扫描图，以及那条越来越清晰的、“裂隙”的能量读数。
“外部威胁（龙族）暂退。内部变量（K437及潜在异常单位）不确定性增加。底层结构（地脉裂隙）稳定性持续下降……”
她的指尖在“启动更深层净化协议”和“优先处理结构风险”两个虚拟选项之间，微微停顿。
“优先级判定……清除内部不稳定因素，为应对下一阶段外部威胁及潜在结构性危机，做好准备。”
她的手指，最终缓缓移向了前者。
月溪河谷的“净化”，仍在继续。而一场针对内部“病毒”的、更加彻底的“灭菌”行动，已在酝酿之中。
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