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尊陶俑,站在展览柜里被无数闪光灯咔嚓咔嚓拍着,最难受的是脖子不能转,痒了没法挠。醒来发现猫灵正用尾巴尖在她脖子上来回扫动,模拟考古刷清理文物的动作。
“痒死了……”她一把抓住那根作怪的尾巴。
“别动!我在进行文物清理!”猫灵一本正经,“城东那个新开的秦俑特展,出大事了!”
蓝梦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兵马俑能出什么事?还能复活打仗不成?”
“比那吓人!”猫灵激动得在她被子上踩出一个个小坑,“保安说半夜听见展厅里有狗叫声,可展览里根本没有狗相关的展品!最邪门的是——监控拍到陶俑的眼珠子在转动,视线都盯着同一个方向!”
这话让蓝梦瞬间清醒。她拿起床头的白水晶,水晶触手温热,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波纹——这是感知到灵体活动的征兆。
“陶俑转眼,展厅狗叫……”她沉吟道,“秦代确实有殉葬犬的习俗,但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
城东的市博物馆新开了“秦风遗韵”特展,展厅门口立着两尊仿制秦俑,威武肃穆。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泥土和防腐剂混合的气味。
猫灵一靠近博物馆就连打喷嚏:“阿嚏!这里的味道……又古老又悲伤!”
蓝梦仔细感受,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种矛盾的气息,既有历史的厚重,又带着说不清的哀伤。
刚进大厅,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就匆匆走过来:“不好意思,今天临时闭馆检修。”
蓝梦灵机一动:“大叔,我是历史系的研究生,导师让我来核对一些资料……”她晃了晃包里一本厚厚的《秦汉考古概论》。
大叔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姑娘,你要看展品的话快看,看完赶紧走。这馆里……不太平。”
“怎么了?”
“就那个秦俑特展,”大叔眼神闪烁,“昨晚值班的小王说,听见展厅里有狗在哭。我们调监控,你猜怎么着?”他凑近些,“那尊跪射俑……嘴角在动!像是在说话!”
猫灵立刻飞向特展厅方向:“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猫灵慌慌张张飞回来:“蓝梦!那些陶俑……那些陶俑脚下有狗爪印!”
不是灰尘印,是那种湿漉漉的、像是刚踩过水的爪印,从展厅门口一直延伸到最里面那尊将军俑前。
蓝梦借口要查阅资料,跟着大叔来到特展厅。展厅灯光昏暗,十几尊秦俑或立或跪,在射灯下投出长长的影子。最显眼的是正中央那尊将军俑,比其他陶俑高出一头,铠甲刻画精细,连甲片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但诡异的是,将军俑的脚边,真的有一圈湿漉漉的狗爪印,围着他站成一圈,像是护卫队。
大叔指着监控屏幕:“你看,这是昨晚两点拍的。”
画面里,展厅空无一人。突然,将军俑的眼睛部位闪过一道微光,紧接着,所有陶俑都开始轻微震动。最吓人的是,那圈狗爪印里,渐渐浮现出十几条半透明的狗影!
那些狗影围着将军俑转圈,有的趴下,有的蹲坐,还有的在空中跳跃——明明没有实体,却在地上留下湿脚印。
“汪汪……呜……”监控录到了微弱的狗叫声,凄厉而忠诚。
大叔关掉视频,脸色发白:“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馆长请了好几个专家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再这样下去,展览就要提前结束了。”
猫灵飞到将军俑面前,仔细嗅了嗅:“蓝梦,这陶俑里面有东西!不是土,是……是骨头的味道!”
蓝梦心中一动:“大叔,这批陶俑的出土记录能看看吗?”
大叔从办公室拿来一本厚厚的档案。翻到将军俑那页,出土地点是陕西某县的一个陪葬坑,特别标注:“此俑腹腔中空,内发现动物骨骼,疑为殉葬犬。”
“果然……”蓝梦合上档案,“大叔,我能单独在展厅里待一会儿吗?也许能找出原因。”
大叔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最多半小时,我就在监控室看着。”
等大叔离开,蓝梦点燃特制的通灵香。香烟袅袅升起,在将军俑面前盘旋不散。猫灵把爪子按在白水晶上,增幅感应能力。
“以香为引,以灵为媒……”蓝梦轻声念诵。
将军俑的眼睛突然亮起两道幽光!紧接着,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展厅里回荡:
“何人惊扰朕的护卫?”
不是从陶俑嘴里发出,是直接在脑中响起的声音!
猫灵炸毛:“它、它自称‘朕’?!”
蓝梦镇定回应:“晚辈蓝梦,为化解执念而来。请问……您是哪位?”
沉默良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深深的疲惫:“朕……早已不是谁了。只是一缕守着承诺的残魂。”
“承诺?”
“对它们的承诺。”话音落下,将军俑脚边的狗爪印突然发光,十几条狗影浮现出来。它们围着陶俑,发出呜呜的哀鸣。
最年长的一条狗影走上前,口吐人言——居然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将军,两千年了,您该休息了。”
将军俑的声音哽咽:“小黑……是朕对不住你们……”
原来,这尊将军俑里封存的,是秦代一位将领的残魂。他生前爱犬如命,麾下有一支特殊的“犬骑兵”——不是骑狗的兵,是带着战犬协同作战的部队。这些狗能预警、能追踪、能守夜,多次在战场上救下士兵性命。
秦末战乱,这位将领奉命戍守边关。城破之时,他让亲兵带着百姓撤离,自己率部断后。战至最后一刻,身边只剩下十几条伤痕累累的战犬。
“它们本可以逃的……”将军残魂痛苦地说,“可它们围着朕,不肯离去。最后……最后朕与它们一同殉国。死后,工匠将朕与它们的骨灰混入陶土,烧制成俑,葬在一处。”
猫灵听得眼泪汪汪:“所以你们一直在一起?”
“在一起,也不在一起。”年长的狗影——小黑说,“将军的灵魂困在陶俑里,我们的灵魂守护在外。两千年来,我们一直想让他解脱,可他的执念太深……”
“什么执念?”
小黑看向其他狗影:“将军认为,是他害死了我们。他总觉得,如果当初下令让我们先逃,我们就能活下去。这执念困住了他,也困住了我们——我们不走,是因为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愧疚。”
蓝梦明白了:“所以每晚的狗叫和脚印,是你们在试图与他沟通?”
“是,”小黑点头,“可将军把自己封闭得太深,听不见我们的声音。直到最近,这个展览把陶俑挖出来,换了环境,封印松动,我们才能显形。”
就在这时,展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叔惊慌地跑进来:“不好了!馆长带了一群专家来,说要开俑检查!”
“开俑?”蓝梦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说是怀疑陶俑内部有机关,或者藏了什么东西,要切开检查!”大叔急得满头汗,“那都是国宝啊!怎么能随便切!”
将军俑突然剧烈震动,小黑等狗影齐齐发出警告的咆哮。展厅温度骤降,所有陶俑的眼睛都开始发光。
“他们敢!”将军残魂怒吼,“这是朕与将士们最后的安息之所!”
蓝梦当机立断:“大叔,带我去见馆长!”
会议室里,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在慷慨陈词:“……必须开俑!这是重大考古发现!里面可能藏着秦代的军事机密,甚至是长生不老的秘方!”
旁边几个专家模样的老头连连点头。
“我反对!”蓝梦推门而入,“陶俑是完整的文物,切开就是破坏!”
馆长皱眉:“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大叔赶紧解释:“这位是蓝梦小姐,是……是来处理展厅异常的专业人士。”
“异常?”秃顶男人——某高校的张教授嗤笑,“什么异常?都是谣言!我们已经决定了,明天就联系技术部门,进行无损检测后开俑!”
蓝梦直视他:“张教授,您想找的不是文物,是能让你功成名就的东西吧?”
张教授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如果是正规考古,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什么选在深夜闭馆时讨论?”蓝梦步步紧逼,“我查过了,你去年发表的论文被指造假,急需一个新发现挽救声誉。这尊将军俑,就是你选中的目标。”
会议室陷入尴尬的沉默。馆长打圆场:“蓝小姐,就算张教授有私心,但开俑检查确实是研究需要……”
“如果我说,开俑会酿成大祸呢?”蓝梦一字一句。
她让猫灵悄悄释放了一点灵压。会议室灯光突然闪烁,温度骤降,墙上挂着的仿制秦剑无故颤动起来。
“这、这是……”馆长脸色发白。
“陶俑里封存的不只是泥土,”蓝梦郑重地说,“还有两千年的执念。强行打开,执念外泄,后果不堪设想。”
张教授强作镇定:“迷、迷信!我们要相信科学!”
“科学也该尊重亡者。”蓝梦看向馆长,“给我一晚时间,我能让异常消失,还能让你们得到比开俑更有价值的东西。”
馆长犹豫再三,终于点头:“就一晚。如果明早还有异常,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深夜,蓝梦和猫灵回到展厅。将军俑前的通灵香已经重新点燃。
“将军,”蓝梦诚恳地说,“您听到了。如果不化解执念,陶俑就会被破坏,您和将士们最后的安息地也会消失。”
将军残魂长叹:“朕该怎么做?”
“原谅自己,”蓝梦说,“也接受将士们的选择。”
小黑走上前:“将军,当年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您教过我们,战士的归宿在战场,忠诚的终点是陪伴。我们无怨无悔。”
其他狗影纷纷附和:
“能和将军同葬,是我们的荣耀!”
“下辈子还想当您的兵……不,当您的狗!”
“将军笑起来最好看了,可惜好久没见您笑了……”
将军残魂沉默许久,突然问:“你们……真的不怪朕?”
“怪您什么?”小黑歪头,“怪您把我们当家人?怪您受伤时亲自给我们包扎?怪您省下口粮喂我们?”
狗影们发出汪汪的笑声。
将军残魂也笑了——那是释然的笑:“好……好……是朕钻牛角尖了。”
陶俑开始发出温和的光芒,那光芒流淌到每一条狗影身上。狗影们逐渐变得凝实,毛发清晰可见,眼中闪着灵动的光。
“朕要走了,”将军残魂轻声说,“小黑,带大家去该去的地方吧。”
小黑摇摇尾巴:“将军先行,我们随后就来。黄泉路上,还得给您开路呢!”
在蓝梦和猫灵的注视下,将军俑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夜空。紧接着,狗影们依次化作光点,追随而去。
当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展厅恢复平静。只是将军俑脚边的那圈狗爪印,从湿漉漉的痕迹,变成了淡淡的光印,像是永恒的纪念。
猫灵脖子上的星尘项链闪烁起来,第二百零一颗星尘呈现出古朴的陶土色,内部仿佛有金戈铁马的幻影流转。
“这是将军和战犬们的感谢,”猫灵轻声道,“也是两千年执念终于释怀的证明。”
第二天一早,馆长和张教授来到展厅。异常全部消失,连狗爪印都不见了。但神奇的是,将军俑的气质变了——原本肃杀威严,现在多了份慈祥安宁。
更惊人的是,当阳光透过天窗照在陶俑上时,地面上竟浮现出一行光影字迹:“忠犬护主,千古同眠。勿扰亡者,自有天鉴。”
馆长肃然起敬,当即决定取消开俑计划。张教授虽然不甘,但也不敢再提。
展览继续开放,只是多了个新规定:每天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展厅时,会播放一段狗叫声的录音——那是小黑它们留下的,说是要给将军“请安”。
而参观的孩子们发现,站在将军俑前许愿特别灵验,尤其是关于“和朋友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至于蓝梦和猫灵,他们离开博物馆时,门口那两尊仿制秦俑的眼睛,似乎眨了眨。门卫大叔后来跟人说,那天他看见十几条发光的小狗影子,跟在蓝梦身后跑了一段,才欢快地消失在晨光里。
回店的路上,猫灵一反常态地安静。直到蓝梦问它在想什么,它才闷闷不乐地说:
“为什么人类的执念总是‘我害了你’,而动物的执念却是‘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蓝梦想了想:“因为人类想得太多,而动物活得纯粹。爱就是爱,忠诚就是忠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猫灵若有所思:“所以将军困了自己两千年,狗却等了他两千年?”
“是的。”蓝梦摸摸它的头,“有时候,放手比坚持更需要勇气。”
路过工艺品店时,猫灵突然死活不肯走,非要蓝梦给它买套迷你陶俑。
“你要陶俑干什么?”
“我要学习将军的担当!”猫灵理直气壮,“做一只有责任感的灵!”
蓝梦哭笑不得:“你是猫,要陶俑干什么?”
“那我也要!听说懂得历史的猫特别有深度!”
笑闹声中,他们转入熟悉的街道。阳光正好,博物馆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像是跨越千年的回响。
而在展厅里,一个小女孩指着将军俑对妈妈说:“妈妈,陶俑在笑呢!”
妈妈抬头看去,阳光下,将军俑的嘴角似乎真的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揉揉眼睛,再仔细看,又恢复原样了。
也许,有些笑容,只有相信爱的人才能看见。
就像有些守护,虽然沉默了两千年,但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