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脸上充满哀求的神色。
她是将军太太,但更是一名母亲。
沈绿垂眼,看着霍氏拉着自己的手,冷然地拒绝:“抱歉,我家中还有年幼的妹妹独自在家。”
年幼的妹妹?那好办。霍氏道:“我这就命人将沈小娘子接来。”
霍氏的手,紧紧的拉着自己的。
霍氏的手,十分的火热。
沈绿的确不大习惯拒绝太过热情的人。
“不行。”沈绿道,“我家中还有一头很小的毛驴,和一匹小马驹,它们都需要照料。”
沈绿也没想到,小毛驴和小马驹会成为她拒绝人的借口。
她琢磨,要不要养多一些呢,比如狗啊什么的。
横竖是妹妹养,她不必养。
原来沈大娘子还养了小毛驴和小马驹。
霍氏不死心:“我这就命人……”
“太太不必忧愁。陈勾当已经醒过来,只要无人加害于他,他会一日比一日好起来的。”沈绿说,“对了,凡是拿来喂与陈勾当的食物,都须得先试毒。”
试毒?
霍氏吃惊,惊疑地看看沈绿。
沈大娘子是说,会有人加害她的四儿?可她的四儿,素来与别人无冤无仇的……
陈勇道:“好,都听沈大娘子的。时辰不早了,司明,送沈大娘子家去。”
沈绿颔首:“多谢。”
沈大娘子要走,陈家人又是千恩万谢的。
沈绿着实不习惯这么热情的场面,眉头轻蹙:“不必客气。”不过是花费了十粒蜜丸,没什么值得感谢的。
陈家人见状,越发的觉得沈大娘子行为高尚。
倘若换成别人,早就挟恩图报了。沈大娘子却只想着要走。
江喜玲笑道:“沈大娘子品性高洁,救人不图回报,着实难得。”
沈绿挑眉,看着江喜玲。
她是不爱与人交往,但不代表她是个听不出好赖话的傻子。
陈七娘子的这位嫂嫂,绵里藏针,别有用心。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沈绿不再说话,脸色只冷了冷。
陈勇叫五儿子:“司明,送沈大娘子家去。”
可算是能走了,陈司明领着沈绿出门。
待沈绿出了门,陈勇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看向江喜玲:“老大家的,你平素管家,素来有章法。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以我向来十分的尊重你,可今儿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大娘子救了进儿,你却如此的话里有话。”
江喜玲争辩道:“父亲,儿媳方才并没有话里有话,儿媳只是实话实说。”
“好了,不必再说。浚哥儿大病初愈,你四弟这边不必你守着,你速速回去照顾浚哥儿罢。哦,对了,还有三儿媳,没什么事,你们便先回去罢。”陈勇语气果断。
方才沈绿的那句话提醒了他,这个家里,并非是十分安全的。
他要亲自守着儿子,喂药和喂饭。哦,还有煮饭烹菜,都得十分尽心。
薛怡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跟在江喜玲后面走了。她要赶紧回去和李奴儿说一说今晚的情形。
薛怡正在心中组织着语言呢,忽而见在前面的江喜玲止了脚步。
薛怡笑道:“嫂嫂为何不走了?”
江喜玲转头,也朝她笑道:“三弟妹,你二嫂嫂如今还怀着身子呢,今晚的事情可别向她说得太过刺激,省得动了胎气。”
薛怡愣住了,江喜玲怎么知道她要和李奴儿说今晚的事情?
江喜玲不待她回应,兀自折身,慢慢悠悠的走了。
只留下薛怡在原地发愣。
……
陈司明如今是对沈绿越发的恭敬了:“沈大娘子,今日若不是有你,我四哥怕是生死难料。”
更重要的是,若是四哥身死,他与乔思的婚事,又要拖上几年。
陈司明比谁都要焦心如焚。
可方才那一瞬,他竟然束手无策。
“不必客气。”沈绿顿了顿,“陈五公子也不必再说了。”
“好好好,我不再说了。”陈司明应着,眼中却是含了泪。沈大娘子不省得,她的恩情,对陈家,对他有多大。
沈绿轻轻的转过头去。
她真的不习惯这样煽情的画面。
福伯已经歇下了,陈司明亲自驾车,送沈绿回家。
马车中放着沈大娘子的箱子,还有那匹流光锦。
车厢里的小桌上,嵌着一盏琉璃灯。
马车笃笃,不紧不慢的朝沈家驶去。
沈绿就着琉璃灯,将袖中的竹筒取出。
方才在陈家厨房熬粥时,趁小环睡着,她已经看了一小半内容。
这「四郎日志」,应该要送到该看的人手上去。
可让谁送,如何送,谁又是该看的人?
沈绿认真地思虑着。
陈司明……可是一个好人选?
他是陈勾当的亲弟弟,让他去送,的确很合适。
不过……这「四郎日志」,为何被人丢在游廊上呢?是陈勾当故意丢的?
陈勾当知道自己会出事?
假若陈勾当知道自己会出事,应是立即将「四郎日志」交给可以信任的人。
可他却是选择将「四郎日志」扔在外面。
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陈勾当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罢了,不想了。
待他清醒过来,再去问他罢。
沈绿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
按照沈家和陈家的距离,马车应该没有这么快。
车门被急促温柔的敲响,传来陈司明急切的声音:“沈大娘子,劳驾你稍等,我去去便回。”
出了什么事?
沈绿将车门打开,只看到陈司明匆匆离去的身影。
再看对面,停着一辆马车。
陈司明朝对面的马车跑过去。
马车的车门被拉开一道细缝,陈司明凑上去,那车门却骤然被关上。
陈司明在马车前又是作揖又是说话,那车门并未开启。
才过三更天,街上还热闹得紧。
各种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交错着,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在逛街,在吃宵夜。
京城是个不夜城。
只要有钱有精力,可以一天都在玩儿。
沈绿的目光掠过那些宵夜摊,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大理寺少卿邓均。
邓均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卖馄饨的摊子上,慢吞吞的吹着馄饨,好半会才慢悠悠的吃下一只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