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炮震辽河惊敌胆,百业同仇敌忾时
大凌河的晨雾像化不开的牛乳,将河滩与对岸的山头裹得严严实实。赵老趴在“太行”炮的瞄准镜后,镜片上凝结的水汽被他用袖口擦了又擦,十字准星里,国民党军的坦克履带正碾过结霜的河滩,履带齿上的冰碴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着冷光。
“风速每秒2米,湿度60%,气压1013百帕……”观测员小张报出的数据像珠子般滚出来,手里的铅笔在测算本上飞快游走,“修正量左偏1米位,仰角抬高2分!”
赵老的手指在炮闩上轻轻敲着,这门炮的炮身还带着昨夜调试时的余温。炮管是用鞍山钢铁厂新炼的“穿甲钢”锻打而成,管壁上的散热槽像鲨鱼鳃般排列整齐,连续发射五十发都不会过热——这是赵铁山带着工人们熬了三个通宵才搞出来的新工艺,昨天傍晚刚从兵工厂用专列送过来,炮身上还沾着没擦净的防锈油。
“各炮注意,装弹!”赵老的声音透过喉头送话器传到每个炮手耳中。三名炮手合力将25公斤重的高爆弹推进炮膛,炮闩“哐当”一声锁死,撞针弹簧蓄势待发。河滩上的“谢尔曼”坦克已经排成横队,领头的那辆炮塔上插着青天白日旗,正耀武扬威地碾过一片枯草。
“放!”
三个橘红色的火球几乎同时从炮口喷出,冲击波掀飞了赵老鬓角的白霜。炮弹在空中划出三道完美的抛物线,带着尖啸扎进坦克群中。第一发炮弹精准命中领头坦克的履带,履带销子像被捏碎的骨头般迸射出去,坦克瞬间失去平衡,侧歪在河滩上,后面的坦克来不及刹车,“哐当”一声撞了上去。
第二发炮弹落在步兵集群里,黑褐色的硝烟中,钢珠像暴雨般横扫,惨叫声混着钢盔落地的脆响此起彼伏。第三发更准,直接钻进一辆坦克的发动机舱,“轰”的一声,炮塔被气浪掀得老高,带着火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才砸下来。
“好炮!”小张拍着炮身欢呼,炮身上的防滑纹被他拍得啪啪响。这门“太行”炮比原来的型号轻了800公斤,却能打穿150毫米厚的装甲,昨天试射时,连苏联顾问都竖着大拇指说“哈拉绍”。
对岸的国民党军显然慌了神,迫击炮开始盲目还击,炮弹拖着尖啸落在山头的掩体上,冻土块和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赵老却不慌不忙,对着送话器喊:“二炮转移左翼,三炮压制敌迫击炮阵地,咱换个姿势陪他们玩!”
炮手们早练熟了“游动射击”的战术,推着炮身顺着预设的轨道快速移动,炮轮在冻土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辙痕。刚站稳脚跟,赵老就盯着瞄准镜喊:“距离2800米,右偏3米位,放!”
又是一轮齐射,对岸的迫击炮阵地瞬间被硝烟笼罩。赵老从炮队镜里看见几个国民党兵抱着迫击炮管往卡车底下钻,嘴角忍不住撇了撇:“就这点能耐,还敢来撒野?”
此时的沈阳兵工厂,机器的轰鸣声比往常更震耳。铸钢车间里,赵铁山正盯着炼钢炉的仪表盘,表盘上的指针稳稳指在1600c——这是炼制“装甲钢”的最佳温度。炉膛里的钢水像翻滚的金红色岩浆,映得他满是汗水的脸发亮。
“赵工,再加20公斤铬铁!”年轻的炉前工小王举着铁锹喊,防护面罩后的声音带着兴奋。这炉钢是给“虎啸II型”坦克造炮塔用的,加入铬铁能让钢的硬度提高三成。
赵铁山点头,看着小王把铬铁扔进炉膛,钢水瞬间炸开一片火星。他想起三个月前,工人们为了攻克“氢脆”难题,在车间里睡了整整半个月,每天只啃干面包,最后硬是从报废的炮管里找出了杂质来源。现在,他们炼出的钢材能承受700兆帕的压力,比大鹰酱的“m4”坦克装甲还强。
“出钢!”赵铁山一声令下,炼钢炉的出钢口被打开,金红色的钢水顺着溜槽注入钢锭模,车间里顿时被蒸腾的热气笼罩。工人们都摘下了防护面罩,看着钢水在模子里慢慢凝固,像在注视着新生的婴儿。
“这炉钢能造三个炮塔!”小王搓着手笑,满是老茧的手心沾着黑灰,“等坦克造出来,保管把国民党的‘谢尔曼’打成废铁!”
赵铁山抹了把脸上的汗,眼里的光比钢水还亮:“不止坦克,下午给阜新前线送的炮弹,弹头用的也是这钢。让赵老他们好好尝尝,咱自己炼的钢有多硬!”
坦克总装车间里,王铁柱正趴在“虎啸II型”坦克的炮塔上,用扳手拧着最后一颗固定螺丝。这台坦克比原型矮了30厘米,炮塔采用了倾斜装甲设计,能把炮弹的冲击力弹开。他敲了敲炮塔上的85毫米炮管,炮管是用“电渣重熔”工艺造的,内壁光滑得像镜面,能让炮弹飞得更稳、更准。
“铁柱哥,试炮不?”旁边的试车员小李递来一副手套,眼里闪着期待。
王铁柱跳下来,拍了拍满是油污的工装:“走!让这铁家伙活动活动筋骨!”
坦克缓缓驶出车间,在试车道上预热。王铁柱坐在驾驶舱里,手指在操纵杆上灵活地拨动,坦克像头敏捷的豹子,轻松爬上30度的陡坡,在急转弯时履带激起一片尘土。最后,他把炮口对准百米外的靶标,按下发射按钮——“轰!”的一声,靶心被打成了筛子,碎片飞溅到十米开外。
“咋样?”王铁柱探出头问,脸上沾着油污的笑容格外灿烂。
小李举着望远镜喊:“穿深180毫米!比设计指标还多20毫米!”
车间里顿时爆发出欢呼,工人们把安全帽抛向空中,红色的帽徽在阳光下闪成一片。有人拉来一筐刚蒸好的馒头,用铁锹当盘子,你一个我一个地抢着吃,馒头的热气混着机油味,竟格外香甜。
“等打跑了国民党,咱给这坦克搞个阅兵式!”有人喊。
“到时候让赵老的炮队在前头开道,咱的‘虎啸’跟在后头,那才叫威风!”
笑声震得车间的玻璃窗嗡嗡响,窗外,运送坦克零件的卡车排了长长的队,司机们探出头来跟着笑,喇叭声此起彼伏,像在为这热闹的场面伴奏。
阜新前线的战壕里,周教授正给伤员缝合伤口。手术台是用两块门板搭的,腿上绑着炸药包的通讯员刚送来一箱青霉素,药瓶上还沾着火车的煤烟。
“小心点,这针线可比绣花都细。”周教授按住年轻护士微微颤抖的手,她正在给一个坦克兵缝腿上的伤口。兵的裤腿被弹片划开个大口子,血把灰色的军裤浸成了深褐色,但他咬着牙没哼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战壕外的坦克炮管。
“医生,俺没事,”兵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等俺好了,还能开‘虎啸’揍敌人不?”
周教授笑着点头,手里的针线在伤口上灵巧地穿梭:“不仅能开,还得让你开着新坦克回家见媳妇。”
兵的脸一下子红了,从怀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俺媳妇说,等仗打赢了,就来东北看俺,到时候俺想带她去沈阳看兵工厂,让她知道俺们的坦克有多厉害。”
护士的手不抖了,缝合的针脚又细又匀。周教授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递过块毛巾:“你看,稳住了就好。这些战士是为咱打仗,咱得让他们好好活着,不光要活着,还得活得体面。”
战壕外,“太行”炮又开始怒吼,震得头顶的土渣簌簌往下掉。周教授抬头看了眼,炮弹的轨迹在晨雾中划出明亮的弧线,像一道道希望的光。她低头继续给伤员包扎,动作比刚才更稳了。
哈尔滨的民生市场里,张婶的豆腐脑摊前排起了长队。她把“支援前线”的红绸带系在车把上,每卖出一碗就往竹筐里投一个铜板,筐子底下铺着的红布上,“保家卫国”四个字被铜板压得沉甸甸的。
“张婶,再来两碗,多放辣!”两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挤到前排,他们刚从机床厂下班,脸上还沾着机油。
“好嘞!”张婶麻利地盛着豆腐脑,黄铜的勺子在粗瓷碗里叮当作响,“你们厂里新造的机床,听说能给坦克镗炮管?”
“那可不!”高个工人拍着胸脯,“咱造的镗床,精度能到0.01毫米,炮管里的膛线比姑娘的绣花线还匀,炮弹打出去,指哪打哪!”
旁边布摊的刘老板听见了,举着块蓝布喊:“买布捐子弹喽!扯一丈布,捐五发步枪弹!咱这布结实,做军装能挡子弹!”
这话引来了更多人,学生们背着书包挤过来,掏出零花钱买布;老太太们拄着拐杖来,说要给孙子做件新褂子,也算为前线出份力;连推着独轮车的菜农都停了下来,用一捆白菜换了半丈布,说要给儿子寄到部队去。
刘老板的账本记得密密麻麻,每笔交易后面都画个小五角星,他说等攒够一千颗“子弹”,就亲自送到兵工厂去,亲眼看看这些布变成军装的样子。
市场角落的新华书店里,王二柱正蹲在地上啃《坦克构造原理》。书页被他翻得卷了边,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些地方还画着草图,炮管的角度、履带的齿数,标的比书上还详细。
“二柱,又来看书啊?”店员小李递过来一杯热水,“这书都快被你翻烂了,要不买一本?”
王二柱不好意思地笑了,搓着满是老茧的手:“俺再看会儿,等发了工资就买。俺想搞懂这炮塔的转向机构,为啥‘虎啸II型’能比‘谢尔曼’转得快?”
小李蹲下来指着书上的图:“赵工上次来讲座说,他们用了‘行星齿轮’,就像自行车的飞轮,能省一半力气。”
王二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掏出铅笔在本子上画:“俺就说嘛,肯定是齿轮的学问!等俺搞明白了,就去兵工厂找赵工,说不定能给‘虎啸’提个改进建议呢!”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笔记本上,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执拗。旁边的书架上,《弹道学入门》《无线电通讯》《农田水利》摆得整整齐齐,每本书的借阅卡上都写满了名字,有些名字被圈了又圈,显然是被反复借阅的。
乡村的土路上,李栓柱带着互助组的乡亲们往军粮站送粮食。马车排了三里地长,每辆车上的粮袋都堆得像小山,上面贴着红纸写的“保家卫国”。老黄牛的铃铛叮当作响,惊起了路边的麻雀,扑棱棱飞成一片。
“栓柱叔,这袋大豆晒得够干,能磨出三斤好豆油!”后生狗剩拍着粮袋喊,他爹是部队里的炊事员,上次回信说前线的战士就爱用家乡的豆油炒菜。
李栓柱摸了摸胡子笑:“那是,咱互助组的粮食,颗颗都饱实。战士们吃了有劲儿,才能把那些坏蛋赶跑。”他鞭子一挥,老黄牛加快了脚步,车轱辘在土路上轧出两道深辙,像在大地上写下的誓言。
河边的洗衣石上,姑娘们的捶衣声此起彼伏。小芳把未婚夫的军装铺在石头上,用木槌使劲捶打,泡沫顺着河水漂远,像一串串晶莹的珍珠。她的辫子上别着朵野菊花,是早上从路边摘的,她说要让军装带着花香,等未婚夫穿上,就像家乡的春天跟着他一样。
“小芳,你看这补丁打得咋样?”隔壁的兰芝举着件打满补丁的衬衣笑,针脚歪歪扭扭的,却缝得很结实。
小芳凑过去看,笑着说:“比上次强多了!等打完仗,俺教你用缝纫机,保管缝得又快又好。”
“到时候咱办个缝纫社,给军属做新衣服!”
“还要给兵工厂的工人做,他们造坦克那么辛苦!”
笑声顺着河水飘向远方,与前线的炮声、工厂的机器声、市场的吆喝声融在一起,像首壮阔的歌,在东北的大地上回荡。
傍晚时分,老郑的飞行队从葫芦岛返航。战机的机翼上还沾着油库爆炸的黑烟,座舱里的电台正播放着沈阳兵工厂的捷报:“今日产出‘太行’炮五门,‘虎啸II型’坦克两辆,步枪三千支……”
“听见没?咱炸了他们的油库,家里就造出新家伙,这叫里应外合!”老郑对着话筒喊,声音里满是得意。他驾驶的“猎隼”战机比国民党的“p-51”快50公里,刚才在空战中,他绕着敌机转了三圈,把对方的弹药耗光了才返航,机翼下的航弹还带着没投完的热气。
“队长,你看那是啥?”僚机飞行员小王突然喊。
老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夕阳下,一列军列正沿着铁路线行驶,车厢上的“支援前线”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车厢里的士兵们正朝着他们挥手,钢枪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那是咱的大部队!”老郑拉了拉操纵杆,战机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线,机翼掠过军列上空时,士兵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老郑对着话筒喊:“兄弟们,等着我们!明天就去炸掉他们的指挥部,给你们开路!”
军列上的欢呼声浪更高了,有人举起步枪朝天射击,枪声在暮色中格外清脆。远处的炮声还在继续,但这一次,每一声炮响都像是胜利的倒计时。
李明远站在指挥部的地图前,看着阜新、葫芦岛、大凌河等地插满的红旗,手指在沈阳、鞍山、哈尔滨几个点上轻轻敲击。桌上的生产报表越叠越高,上面的数字每天都在刷新,像一串串跳动的火焰,照亮了整个东北的夜空。
“报告司令,赵老来电,阜新防线稳固,敌军后退了五公里!”
“赵铁山来电,今晚将有十门‘太行’炮下线,连夜送往前线!”
“周教授来电,伤员治愈率达到85%,大部分战士已经归队!”
一个个好消息传来,李明远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推开窗户,冷风带着煤烟的味道灌进来,却让人浑身振奋。远处的高炉正喷吐着浓烟,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像颗永不熄灭的火种。
他知道,这场仗他们赢定了。不是因为武器有多先进,而是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用钢铁的意志、滚烫的热血、勤劳的双手,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这长城上,有工人的扳手、农民的锄头、医生的手术刀、学生的书本,还有千千万万颗盼着和平的心。
夜色渐深,沈阳城的灯火比往常更亮。兵工厂的机器声、火车的汽笛声、医院的救护车声、百姓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像首不屈不挠的交响曲。李明远望着窗外的星空,仿佛看到了胜利后的景象——工厂里的机床还在转,农田里的稻子金灿灿,孩子们在广场上放风筝,风筝上画着“虎啸”坦克和“太行”炮,在蓝天上飞得高高的。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会更好。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来不会向困难低头,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把家园建得固若金汤。这,就是他们的底气,也是胜利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