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凝聚“祝福”的代价
临时居所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那扇由扭曲金属板勉强拼凑而成的“门”，虽然已经关上，却隔绝不了外面那股如同实质般冰冷的、带着愤怒和绝望的沉默。林疯狂没有再试图冲进来，也没有再通过灵魂连接传递任何意念。他就那样静静地停在外面，像一尊彻底失去了生息的金属雕塑，连车灯都熄灭着，与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
但我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他那核心深处传来的、如同被压抑的火山般的剧烈能量波动，以及那股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烧殆尽的、冰冷的怒火和无边的担忧。
这种沉默，比他之前激烈的咆哮更让我心悸。
我强迫自己移开注意力，不再去感知外面的情况，将全部心神放在了眼前的事情上。
那位自称“芸芷”的女神，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看起来同样破旧的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由“温神玉”雕琢而成的玉瓶。玉瓶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瓶身铭刻着细密的、用于滋养和稳定神魂的古老神纹。即使隔着玉瓶，我也能感受到里面那汪名为“养魂神液”的液体，所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神魂力量。
这瓶神液，恐怕价值就不菲，应该是她为了孩子，早已准备好的、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苏姑娘，”芸芷女神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颤巍巍的希望，她将玉瓶小心翼翼地捧到我面前，“这便是‘养魂神液’。只需将您凝聚的‘祝福’融入其中即可。过程……可能需要您全心投入，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她说着，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门外，显然也感受到了林疯狂那极其不稳定的状态所带来的压力。
“我明白。”我接过那温润的玉瓶，触手生温，一股柔和的力量顺着指尖缓缓流入，让我因伤势而有些滞涩的神力都仿佛活跃了一丝。确实是顶级的神魂宝液。
我没有再多言，寻了处相对平整的角落，盘膝坐下。将玉瓶置于身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闭上眼睛，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整自身状态。
体内那如同溪流般微弱的神力，在《红尘百媚图》法诀的引导下，开始缓缓加速运转。识海之中，那尊由我神魂本源凝聚而成的、与我一模一样的虚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要凝聚“至亲不惜代价、凝聚所有希望与爱的祝福”，首先，我需要成为一个“至亲”。
我并非那孩子的生母，无法拥有血脉相连的本能情感。但我有《红尘百媚图》。这门直指情欲大道本源的功法，其核心并非仅仅是魅惑与情欲，更是对世间一切情感的极致感知、模拟与掌控。
我的神念，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悄然蔓延而出，轻轻地缠绕上身旁那位母亲——芸芷女神。
我没有去窥探她的记忆和隐私，而是完全敞开心扉，去感受、去共鸣她此刻散发出的、那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情感波动。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啊！
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沉沦着最深沉的绝望与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脉的延续、希望的寄托，在那脆弱的摇篮里，神魂如同风中的残烛般一点点黯淡、消散，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足以湮灭任何神灵的意志。
但在这片绝望的黑暗海洋深处，却又燃烧着一簇永不熄灭的、名为“母爱”的火焰！那火焰是如此炽热，如此纯粹，带着一种不惜焚尽自身一切也要守护孩子的决绝！它是不顾一切的疯狂，是押上所有包括生命和灵魂的赌注，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迸发出的、超越极限的力量！
绝望与希望，痛苦与深爱，这两种极致矛盾的情感，在她身上完美地交织、融合，形成了一种无比复杂、无比强烈、也无比……悲壮的意念场。
我的神魂，如同最精密的乐器，开始在这股悲壮而炽热的意念场中，剧烈地共鸣、震颤！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我喉间溢出。
模拟并共鸣如此极致的情感，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负担！我的识海仿佛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剧痛！那尊神魂虚影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但这，仅仅是开始。
我引导着这股被共鸣、模拟而来的，属于一个母亲的极致情感——那不惜代价的决绝、那凝聚所有希望的期盼、那最深沉无私的爱——如同百川归海般，向着我识海中央汇聚。
同时，我咬紧牙关，开始剥离自身的神魂本源！
这不是普通的神魂之力消耗，而是真正地从那尊神魂虚影上，剥离出最核心、最纯粹的一缕本源魂光！这就像是活生生从自己灵魂上割下一块肉！不，比那更痛苦千万倍！那是触及存在根本的撕裂感！
“嗡——！”
识海剧烈震荡，仿佛天翻地覆！
那尊神魂虚影猛地一阵模糊，颜色瞬间黯淡了许多！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虚弱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泉水般涌出，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衫。
“苏姑娘！”芸芷女神发出了一声惊惶的低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又不敢触碰我，生怕干扰到这凶险的过程。
门外，那股冰冷的沉默骤然被打破！
我虽然封闭了大部分对外感知，但仍能隐约感觉到，林疯狂那死寂的车身猛地爆发出了一股狂暴的能量波动！他似乎在疯狂地冲击着我布下的、用于隔绝干扰的简易结界！那焦黑的车身与结界碰撞，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显示着他内心的焦灼和暴怒！
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宣泄着他的无力与愤怒。
我无暇他顾。
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那仿佛要将灵魂撕成碎片的极致痛苦，以及维持着情感共鸣与神魂剥离那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那缕被剥离出的、闪烁着微弱七彩光晕的本源魂光，悬浮在识海中央，如同暴风雨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它是我自身存在的根基之一，此刻却要成为承载他人极致情感的容器。
我引导着那模拟而来的、炽热而悲壮的“母爱”意念，如同最精细的匠人，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丝丝、一缕缕地，融入那缕本源魂光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也极其痛苦的过程。
每一丝情感的融入，都像是将烧红的钢针扎入那缕脆弱的魂光，带来针扎火燎般的刺痛，并通过灵魂连接，清晰地反馈到我的全身。
我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了一缕鲜红的血丝，顺着苍白的下颌滑落。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下去，原本因为升级而稳固了一些的神人初期修为，此刻竟然开始隐隐波动，有了跌落的迹象！
神魂本源受损，道基动摇！
这就是代价！
门外那“砰砰”的撞击声变得更加急促和狂暴，甚至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林疯狂显然感知到了我急速恶化的状态，他已经快要疯了。
芸芷女神双手死死地捂住嘴，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那模糊的面容上充满了愧疚、感激和无法言说的悲痛。她知道我在承受什么。
而我，此刻已经无法去思考任何外界的事情。
我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识海中央，那缕正在缓慢蜕变的本源魂光上。
绝望、希望、决绝、深爱……种种极致的情感，在我的引导下，与我的本源魂光艰难地融合、淬炼……
渐渐地，那缕原本微弱七彩的魂光，开始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而坚韧的光芒。那光芒中，仿佛蕴含了一个母亲所有的泪水、所有的祈祷、所有的牺牲与所有的爱。
它不再是单纯的神魂能量，它开始拥有了一种“意念”，一种“祝福”的雏形。
但距离彻底成型，还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