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裂痕与试探
傅清辞预订的餐厅在cbd顶层,落地窗外是整个京城的璀璨夜景。苏晚梨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座位上,面前摆着一份未动过的文件。
“清辞。”她笑着走近,却被傅清辞脸上罕见的冷峻冻住脚步。
“坐。”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苏晚梨依言坐下,侍者上前倒水,被她挥手屏退。她看着傅清辞,眼神依旧温顺:“怎么了?股东那边不顺利吗?”
傅清辞将面前的文件推过来。
苏晚梨低头,瞳孔骤缩——那是一张照片,她今天下午与刘子墨在会所门口握手的画面。拍摄角度刁钻,看起来两人姿态亲密,刘子墨脸上带着笑意,而她微微仰头,像是正在说什么重要的话。
“解释一下。”傅清辞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苏晚梨的心脏狂跳,但二十二年隐藏情绪的训练让她面不改色。她甚至让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浮现在脸上:“这……这是谁拍的?我今天是去见了刘子墨,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傅清辞倾身,压迫感扑面而来,“我的未婚妻,私下会见我最大的竞争对手,握手言欢。苏晚梨,你觉得我应该想成哪样?”
“我是去警告他的!”苏晚梨的声音提髙,带着委屈的颤音,“我听说刘家在收购苏氏的股份,我怕影响你的计划,就……就想去找他谈谈。我知道这很蠢,但我只是想帮你!”
傅清辞盯着她,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刀。苏晚梨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眼眶迅速泛红——这不是演技,是真实的生理反应,人在极度紧张时泪腺会自动分泌。
“帮我?”傅清辞缓缓重复,“用哪种方式帮?把傅氏的内部计划拿给他看?”
苏晚梨的呼吸一滞。
“今天下午四点,刘氏集团紧急召开高层会议,会议内容高度保密。但我的内线传来消息,他们在研究如何针对傅氏对苏氏的拆分方案进行反制。”傅清辞的手指轻敲桌面,“那份拆分计划,只有傅氏核心层和我的未婚妻见过。”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而你,今天下午三点,见了刘子墨。”
苏晚梨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你怀疑我?傅清辞,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帮你,我鼓起勇气去见一个陌生人,现在反而成了嫌疑犯?”
她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好,既然你不信我,那订婚取消好了!反正你娶我也只是为了苏氏!”
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傅清辞死死抓住。
“坐下。”他的声音软了些,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
苏晚梨挣扎,他却握得更紧,最后几乎是把她按回椅子上。附近的客人侧目,傅清辞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些人立刻移开视线。
“晚梨,”他松开手,揉了揉眉心,“我不是怀疑你,我是害怕。”
这个转折让苏晚梨愣住。
“刘子墨是什么人?他十六岁就在华尔街操盘,二十岁做空三家上市公司,二十七岁接手刘氏,手段狠辣,从无败绩。”傅清辞看着她,“你去找他,就像小白兔走进狼窝。如果他想对你做什么,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苏晚梨的眼泪还在流,但表情从愤怒转为怔愣。
傅清辞握住她的手,这次动作轻柔:“那份拆分计划,可能是我身边的人泄露的。傅氏内部……不像表面那么太平。”
这是实话。苏晚梨安插的人传回消息,傅清辞的二叔傅明远一直对集团控制权虎视眈眈,很可能与刘家有暗中往来。
“所以你不是怀疑我?”苏晚梨小声问。
“我是生气。”傅清辞叹气,“气你自作主张,气你把自己置于险境。晚梨,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安全比任何生意都重要。”
好一招以退为进。先发制人质问,再示弱表达关心,最后将怀疑转移到内部斗争上——既敲打了她,又维持了深情人设。
苏晚梨心中冷笑,面上却破涕为笑:“对不起,我太笨了……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傅清辞为她擦去眼泪,“只要待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晚餐在微妙的气氛中进行。傅清辞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为她布菜,讲些轻松的话题。但苏晚梨能感觉到,那双眼睛深处的审视从未消失。
他在试探她。
而她,必须通过这场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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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傅清辞的公寓。
苏晚梨洗过澡,穿着傅清辞的衬衫走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这里过夜。衬衫宽大,下摆遮到大腿,她赤脚走在柔软的地毯上,像只乖巧的猫。
傅清辞在书房处理工作,门虚掩着。苏晚梨端了杯热牛奶进去,放在桌边。
“还不睡?”傅清辞头也不抬。
“等你。”苏晚梨绕到他身后,轻轻按摩他的肩膀。傅清辞身体一僵,随即放松,靠进椅背。
“今天的事……”他闭着眼开口。
“都过去了。”苏晚梨打断他,“清辞,我们不要为不相干的人吵架,好不好?”
傅清辞睁开眼,转身看她。衬衫的领口敞开,露出她纤细的锁骨和一片白皙肌肤。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晚梨,”他声音微哑,“你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对吗?”
“我知道。”苏晚梨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也一样。”
这个吻很短暂,却像打开某个开关。傅清辞突然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克制,这个吻带着侵略性,像是要确认什么,占有什么。
苏晚梨没有抗拒,反而生涩地回应。她的手攀上他的肩膀,身体贴近。傅清辞的气息乱了,他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卧室。
被放在床上的瞬间,苏晚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着傅清辞解开衬衫纽扣,俯身压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计划里没有这一环,但箭在弦上,她不能拒绝。
否则,所有的伪装都会前功尽弃。
就在傅清辞的吻落在她颈侧时,苏晚梨突然颤抖起来。不是装的,是真的颤抖,全身发冷,牙齿打颤。
傅清辞停下:“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苏晚梨蜷缩起来,脸色苍白,“突然好冷……”
傅清辞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但她的状态明显不对,瞳孔放大,呼吸急促。
“晚梨?”他皱眉,“哪里不舒服?”
苏晚梨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对不起……我害怕……我……”
她语无伦次,像个受惊的孩子。傅清辞怔住,随即想起助理调查到的信息:苏晚梨的母亲当年被赶出苏家时,已经怀孕七个月。流落异乡,未婚生子,最后难产而死。而苏晚梨的外婆,那个倔强的老人,独自将她抚养长大。
这样的成长经历,很可能留下心理创伤。
“没事了。”傅清辞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做,我们什么都不做。睡吧,我陪着你。”
苏晚梨在他怀里渐渐平静,呼吸变得均匀。傅清辞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怜惜、怀疑、占有欲,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挫败。
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如表面这般脆弱,还是……
他低头看着苏晚梨沉睡的侧脸,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脸上,长睫投下阴影,纯真得不染尘埃。
傅清辞闭上眼睛。
再查一遍。从她出生到现在,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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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梨在凌晨三点醒来。
傅清辞睡在她身边,手臂搭在她腰间,睡颜放松,少了白日的凌厉。她轻轻挪开他的手,起身走向客厅。
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屏幕上跳出几条加密信息。
第一条来自刘子墨:“傅清辞已起疑。建议暂停接触,改用中间人。”
第二条来自黑客团队:“已按你的要求,在傅明远的电脑植入追踪程序。他明天下午三点会与刘家代表视频会议。”
第三条是陌生号码:“晚晚,你母亲的遗物已找到部分。何时来取?”
苏晚梨盯着第三条信息,手指收紧。她回复:“后天下午两点,老地方。”
关掉电脑,她站在落地窗前。京城的不眠夜,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二十二年前,母亲是否也曾站在某个窗前,看着这座繁华又冷漠的城市,绝望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来的救赎?
外婆说,母亲死前一直念着苏明城的名字。那个男人,她的亲生父亲,为了家族利益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将怀孕的母亲赶出家门,二十二年不闻不问。
直到苏氏濒临破产,需要女儿联姻救急,才想起世上还有她这个骨血。
而傅清辞,和父亲何其相似。优雅的掠夺者,用温柔织网,将人困在其中,还要求对方感恩戴德。
苏晚梨的手贴上冰冷的玻璃。
妈妈,外婆,再等等。
就快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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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傅清辞醒来时,苏晚梨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她穿着围裙,头发松松绾起,煎蛋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醒啦?”她回头笑,“马上就好。”
傅清辞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这个画面太温暖,温暖得不真实。
“昨晚……”他开口。
“昨晚谢谢你。”苏晚梨将煎蛋盛盘,转身看他,脸微红,“我好像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医生说,可能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对不起,扫兴了。”
“不用道歉。”傅清辞走近,从背后抱住她,“是我太急了。我们可以慢慢来,多久都可以。”
苏晚梨身体微僵,随即放松:“清辞,你真的会娶我吗?不管发生什么?”
“会。”傅清辞吻了吻她的发顶,“下个月就订婚宴,请柬已经在印了。”
“那……婚后我可以继续画画吗?”
“当然。我给你建个画室,朝南的,阳光最好。”
“我可以随时去看爸爸吗?”
“随时。”
“如果……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傅清辞的手顿了顿:“那要看是什么错事。”
苏晚梨转身,仰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比如,我不小心弄坏了你很重要的东西?”
傅清辞笑了:“东西坏了可以修,可以换。但你是唯一的,晚梨。”
他说得深情款款,苏晚梨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只要她保持“唯一”的价值,保持乖巧顺从,他就会一直对她好。
多么公平的交易。
“吃早餐吧。”她推开他,将盘子端上桌。
用餐时,傅清辞状似无意地问:“晚梨,你外婆的葬礼……需要我帮忙吗?毕竟我们快结婚了,我也该去祭拜。”
苏晚梨的手一抖,叉子划过瓷盘,发出刺耳声响。
“不用了。”她低头,“外婆的骨灰……按照她的遗愿,撒在老家的梨花林里了。没有墓地。”
“那死亡证明呢?我听说手续有些问题,需要的话,我可以找关系……”
“清辞。”苏晚梨打断他,抬起头,眼眶又红了,“外婆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走了,我很难过。可以……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吗?”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演技浑然天成。傅清辞看着那双含泪的眼睛,所有疑问都被堵了回去。
“对不起。”他握住她的手,“我不该提。”
早餐后,傅清辞去公司。苏晚梨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车驶离,脸上的脆弱瞬间褪去。
他起疑了。而且已经开始调查外婆的事。
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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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傅清辞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调查报告,眉头紧锁。
苏晚梨的外婆,陈秀英,确实在三个月前去世。但死亡证明是两周前才开具的,开具医生是陈秀英的主治医师,流程没有任何问题。
奇怪的是,陈秀英的医疗记录显示,她最后半年住在南城一家私立疗养院,费用高昂。而付款账户不是苏家,是一个海外信托基金。
“查到这个基金的来源了吗?”傅清辞问助理。
“还在查。但可以肯定,不是苏家的钱。”助理犹豫了一下,“傅总,还有一件事……我们调查苏小姐在南城的生活时,发现她大学期间,曾经匿名参加过全国黑客大赛,还拿了奖。”
傅清辞猛地抬头:“什么?”
“用的是化名,但我们比对了时间线和Ip地址,应该是她。”助理递上资料,“而且,她在南城美术圈小有名气,不是因为画技,而是因为她修复古画的技术——需要极强的耐心和精准度,据说她修复过一幅明清时期的绢本,连专家都看不出痕迹。”
一个会黑客技术、擅长精细操作的美术生。
傅清辞想起那份泄露的拆分计划。文件是加密的,需要三重密码才能打开。如果是内部泄露,一定会留下痕迹。但安保部门检查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除非,有人用更高明的手段,绕过了系统监控。
“继续查。”傅清辞的声音冷下来,“重点查她回国前三个月,接触过哪些人,银行流水,通讯记录——我要知道每一分钱的去向,每一个电话的内容。”
“是。”
助理离开后,傅清辞走到落地窗前。窗外阴云密布,要下雪了。
苏晚梨。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起复杂的滋味。
他想起她画梨花时的专注,想起她依赖的眼神,想起她蜷缩在他怀里颤抖的样子——那些瞬间,真实得不容置疑。
可如果,一切都是表演呢?
如果那双干净的眼睛背后,藏着比他更深的算计?
傅清辞闭上眼睛。
猎人的本能告诉他,陷阱已经布下,而他正站在边缘。
但猎人的骄傲让他不愿相信,自己会被一只小白兔反杀。
手机响起,是苏晚梨发来的照片:她在画室,面前是未完成的梨花图,旁边配文:“清辞,今天的阳光很好。想你。”
傅清辞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回复:“晚上带你去吃日料。”
无论真相如何,游戏还在继续。
而他,从来都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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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馆包厢。
苏晚梨看着对面头发花白的老人,声音轻颤:“李叔,你真的找到了?”
李叔,母亲当年的司机,也是少数几个对母亲忠心的人。他将一个陈旧的本子推过来:“这是在老宅阁楼找到的,藏在地板下面。你妈妈当年……应该是在离开前藏起来的。”
苏晚梨翻开日记本。纸张泛黄,字迹娟秀,是母亲的字。
1999年3月15日:明城说,等他掌权了,就接我和孩子回家。我相信他。
2000年7月22日:父亲逼我打掉孩子,嫁给王家。我逃了。明城,你在哪里?
2001年1月8日: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我给她取名晚梨,梨花虽晚,终会盛开。明城,你会喜欢她吗?
2001年2月14日:钱用完了。打电话给苏家,接电话的是他夫人。她说,明城不想见我,让我别再纠缠。我不信。
2001年3月1日:确诊晚期,没钱治。晚梨还那么小,我走了她怎么办?
最后一页,字迹潦草:苏明城,我恨你。但晚梨是无辜的。如果有一天她回到苏家,请对她好一点。如果……如果你们对她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日记在这里结束。三个月后,母亲去世。
苏晚梨合上本子,指尖冰凉。这些文字她看过无数次——外婆一直保存着母亲的日记副本,但原稿更有冲击力,尤其是最后那句诅咒,力透纸背。
“还有这个。”李叔又递过一个文件袋,“你让我查的,关于傅家的事。”
苏晚梨打开,里面是泛黄的报纸剪报和几张老照片。报道时间在二十多年前,标题赫然是:“傅氏长子傅文渊车祸身亡,疑为商业报复”。
照片上,年轻的男人倒在血泊中,面目模糊。而另一张全家福里,傅文渊搂着妻子和年幼的儿子——那个儿子,眉眼间能看出傅清辞的影子。
“傅文渊是傅清辞的父亲。”李叔压低声音,“当年那场车祸,外界都说是竞争对手干的。但傅家内部有传言,是家族内斗。傅清辞的二叔傅明远,当时正和傅文渊争继承权。”
苏晚梨的手指收紧:“证据呢?”
“没有证据。车祸现场被处理得太干净,司机当场死亡,线索全断。”李叔叹气,“但傅清辞应该知道些什么。他父亲死后,他母亲就深居简出,而他……性格大变。”
从阳光少年,变成今日的斯文猎手。
苏晚梨盯着照片上傅清辞父亲的脸。那个男人笑得温和,和傅清辞戴上面具时的笑容很像。
原来,他们都有要复仇的对象。
“李叔,谢谢。”她将东西收好,“钱我已经转到你儿子的账户,足够他出国留学了。”
“晚晚,你真的要继续吗?”李叔眼中满是担忧,“傅清辞不是一般人,你要是被他发现……”
“我不会被发现。”苏晚梨起身,“而且,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走出茶馆,雪开始下了。细碎的雪花落在肩头,转瞬融化。
手机震动,是傅清辞的消息:“画室喜欢吗?设计师刚发来效果图。”
附带一张设计图:宽敞明亮的房间,整面墙的落地窗,画架、颜料柜、休息区一应俱全,甚至有个小阳台,设计师标注:“可种梨花。”
苏晚梨看着那张图,久久未动。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街道,也覆盖了来时的脚印。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很喜欢。清辞,你对我真好。”
按下发送键时,她的手指没有颤抖。
因为这场雪落下,就再也回不到天空。
而游戏,才刚刚进入中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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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傅清辞查到苏晚梨与海外信托基金的关联,震惊发现她手中竟握有足以动摇傅氏的资金。订婚宴前夜,傅明远突然发难,以傅清辞“私生活不检”为由要求暂缓接班。关键时刻,苏晚梨拿出一份文件——竟是傅明远与刘家勾结的证据。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在那一刻彻底模糊,傅清辞不得不承认:他从未真正看透这个女人。而苏晚梨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清辞,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要么一起沉,要么……你学会真正爱我。”
雪夜对峙,秘密交易,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阴谋中越靠越近。而苏家老宅深处,苏明城打开尘封多年的保险箱,里面藏着的真相,将彻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