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叫庄菁。
六年前,赵国安去赵德慧家,在学校,见她在树下吹萨克斯,便被那细腻悠扬的声音吸引。
他以为他是喜欢萨克斯,后来听了舅舅的话,跟王大爷学拉二胡。
拿起二胡的瞬间,他才明白,他喜欢她,才喜欢萨克斯。
一开始她是学生,后来她毕业留了校,当了老师。
他忍不住,借着学萨克斯的名义,接近她。
两年前,她结婚。
那会,赵国安想过开口,想告诉她,嫁给自己!
可爸...
告诉她又如何?
他害怕被拒绝,害怕失去仅有的学生身份,更害怕因为自己,她失去工作。
大学老师呀,多体面的工作,有着跟他不一样的前程。
于是,这份年少爱慕,只能藏于心。
“妈,不能去,是我的错…”
看着赵国安痛苦的脸,张翠花红了眼,胸间被无名酸胀充斥,叫她发不出声,只能任由眼泪流下,该死的赵德中!要不是他作孽,儿子配个大学老师,完全配得起,全是他的错!
她不禁趴在病床上抽泣。
张知丛揉了揉眉心,俯身小声问:“你有没有跟她…”
知道他想问什么,赵国安猛摇头:“没有!舅舅!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缠着她!她一直以为我是学萨克斯...”平日两人见面,都是在大庭广众下,或三五个学生一起,也就今日,见她一个人扛水桶,很是辛苦,他才上前的。
“真没有?”
赵国安目光坚定:“真没有!”
过了会,张知丛拍了拍张翠花的肩膀:“二姐,趁现在,去学校闹一场!然后报警!”
“舅舅,不能报警!不能呀!报了警,她男人不会放过她,这事就算了,我也没受伤!躺两天就好了。”
张知丛蹙眉:“不去?你以为她男人会放过她?就算她男人信了,周围也会指指点点,只有报警,还你们清白,这事才算完。”
赵国安看了张翠花一眼,抿了抿唇,又道:“舅舅,他已经知道打错了,后面就没打了,等改天我..我再去解释解释...”妈要是闹一场,两人虽说证了清白,可她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算了?”
张翠花腾的一下起身,打断他的话:“国安!你婚事本就不顺利,万一再传出个什么?那更是难上加难!”
赵国安一把抓住张翠花的胳膊,祈求道:“妈,不能去,那男人丢了脸,会打她!”
张翠花甩开他的手:“他打人还有理了?”
张知丛瞥了他一眼,侧着身子,对张翠花小声说:“二姐,你记住!国安只是送水!只是送水!
问对方有没有收过学生的礼?或送过礼...
还有那群老师,不管对错,通通拉他们下水,若帮老师提桶水,都要说成什么,那学校没一人清白...只有这样,才没人对那姑娘指指点点。”
张翠花懂了,朝赵国全招手,两人径直走出病房。
张知丛见状,瞥了赵国安一眼,跟了上去。
赵国安挣扎的想要起身,被进来的高坤拦下。
“老大老大,张主任叫我看着你,不许你离开!还说…你敢下床,就打断你的左腿!”
赵国安:“…”
这一夜,无数人失眠。
尤其是江大的家属楼。
“教语文是老师,教数学是老师,怎么教乐器就不是了???我倒要找你们领导问问,既然算不上老师,还授什么课…”
“你个背信弃义的东西,老师白教你了,读了这么多年书,竟没给你老师抬桶水…”
“我不走!今晚我要守在这,省得他跑了!他凭什么打人?我要报警抓他!他自个不尊师重道,还不许别人做,这是哪位老师教的?报出名来!我要去问问…”
“你拦我做什么?是觉得我说错了?还是说你没给你老师抬过水?提过包?扛过米...”
“...”
李峥也还没睡。
站在窗户边,一直望着路口。
十点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看着乖乖蹲在脚边的狼狗,她想了想,给它取了个名:“你叫黑虎,那只叫黄蛋,你们要乖乖看家,不能在家里拉屎拉尿,知道吗?”
黑虎竖耳,并未接话。
而西北方向某处民宅的张红军,思索了两天,终于下定决心:“干!这次我们大干一场,你们身上有多少钱?咱凑一凑!”
蒋家众人自离开水厂,便住在这里,这些天,他们满大街窜,最后决定去南方拿货,回江市卖。
连蒋外婆也拿出棺材本,一行人凑了四千六。
钱凑齐了,方向也有了,但谁去?一伙人又争论起来。
蒋春胜出了九百,表示他家去一个人。
蒋春富也没少出,连带着蒋外婆那份,他家去两人。
黄珊珊也让张红军去,她把金镯子卖了,这四千六,她家占了一千六,谁都可以不去,但张红军必须去。
可去南边,光四人来回车票都要三百多,还不算路上吃喝,以及那边的开销,又是一笔钱。
但谁也不想错过这次去南边长见识的机会,几番争论下,一家出一人,各管各的钱。
等到天际一抹鱼白,一行人才散场。
而张知丛也是这个时候,敲响了门。
见他满脸倦容,李峥也没问,催他去洗漱,而她则架上锅,热上昨晚的饭菜。
看着一桌饭菜,张知丛胃口大开,喝了碗小米粥,才从头讲起。
李威只告诉她,赵国全勾引人,没说这些细节呀。
李峥震惊的都不知说什么。
怪不得赵国安次次相看失败,一开始二姐心气高,想给他找个好岳父,可这几年,要求降了又降,到这会,可不是女方看不上他有个枪毙的爸,而是赵国安各种挑剔。
毕竟赵德中的事已过去两年,而赵国安也是一表人才,要模样有模样,要房有房,不说bp机,光车都有好几辆,走出去也是有为青年。
哪怕有职工家庭看上他,他也是各种推辞。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
“之后怎么办?”
张知丛笑了笑,之后?之后的事,他怎么知道?随手扯了张餐桌上的纸擦嘴,笑问:“这纸好用,哪来的?有小包装吗?我带点在身上。”
“没有,你要的话,我做个布袋,你装点放在身上。”
“嗯...”
赵国安在医院待了四天,便被接回了南桦小区。
因骨裂,右脚不能挨地,直接被张知丛安排在一楼店里,没收了大哥大,让他看店的同时,深刻反思。
于是,货运公司的业务对接,落在李峥头上。
李峥接了三通电话,就把大哥大还给赵国安,实在是她对江市不熟悉,对方说的地名,她要反复确认。
而扶赵国安上厕所的活,落在赵国全头上。
李峥本想喊李威,但田里稻谷黄了,连王翠翠也跟着他回大队收谷子,就剩李婆子留在这。
想着她一个人住门市二楼,李峥不放心,便牵着暄暄过去,劝她回库房二楼住。
刚走出门,就看到黄珊珊姐妹匆匆跑来。
“李...李姨...爸在家吗?”
李峥摇头,今日张知丛一早就去找白季良,估计要很晚才回来:“有事的话,明天去厂里找他。”
黄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