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指尖残留着控制台的冰冷触感。窗外，被扭曲的极光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在天际翻滚。她刚刚收到加密线报——联邦独立派控制的东欧防御节点出现了异常数据波动。
那不是她的极光协议能制造的涟漪。
诺亚·埃文斯站在东欧某地下指挥中心的环形屏幕前，蓝色数据流在他瞳孔中跳跃。这位联邦独立派技术负责人刚刚签署了加密文件，授权将苏羽的反几何算法注入区域防御网络。
“他们称之为数字抗体。”副官低声汇报，声音在密闭空间里产生轻微回响。
诺亚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算法正在渗透防火墙，像水银沿着管道缝隙流动。防御系统的核心代码开始重构，几何图案在监控画面中若隐若现。
“关闭外部通讯通道。”诺亚下令，“保持局部网络隔离。”
他知道自己在玩火。联邦高层对此一无所知，这是独立派系的单方面行动。但如果这个赌注赢了，他们或许能在即将到来的信息战争中占据先机。
十二小时前，诺亚在安全屋里第一次完整运行了苏羽的算法原型。屏幕上展开的曼陀罗图案让他想起童年时在祖母家见过的古老挂毯。那些交织的线条仿佛在呼吸，在低语。
现在，同样的图案正在东欧三个主要城市的防御系统中生长。
伊莲娜的监控团队捕捉到了异常。年轻分析师指着突然变得“安静”的东欧数据流，就像喧嚣的派对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们在过滤信息。”分析师说，“但不是我们的方式。”
伊莲娜走近屏幕，注意到那些被允许通过的数据包都带着特定的数字签名——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加密方式。干净得过分，整齐得可疑。
她想起苏羽算法中那些自我复制的几何模块。
“联邦独立派...”她喃喃自语，“你们选择了阵营。”
在开罗，哈立德已经转移到了安全屋。他带来的古籍摊满整张桌子，羊皮纸上的几何图案与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的数字抗体代码惊人地相似。
“看这个。”他指着一段古埃及测量术图解，“同样的比例，同样的分形结构。”
他的学者朋友，一位在联邦大学任教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这些知识一直被当作纯粹的数学理论。谁会想到它们能成为...武器？”
“不是武器，”哈立德纠正道，“是解药。”
老教授沉默片刻，然后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联邦内部已经分裂。独立派正在建立自己的网络，而中央派系准备全面清除苏羽的算法。”
“清除？”哈立德皱眉。
“他们认为这是病毒。”
窗外传来警笛声。两人同时噤声，直到声音远去。
诺亚的终端收到警报——中央派系的探测程序已经触及他们的外围防御。距离全面冲突只剩时间问题。
他走到指挥中心角落的咖啡机前，接了一杯黑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想起多年前在学院的日子，那时他还相信技术能够保持中立。
“启动第二阶段。”他对着通讯器说。
数字抗体开始变异。
这不是程序错误，而是设计的核心特性。算法在遇到压制时自动重组，像免疫系统面对新型病原体。在东欧某城的交通控制系统中，数字抗体甚至反向渗透了伊莲娜部署的监控节点。
伊莲娜目睹了这一过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敲击，节奏紊乱。
“他们不是简单地使用算法，”她对助手说，“他们在培育它。”
联邦中央指挥部内，将军们围坐在长桌旁。全息投影显示着三方势力的实时动态：伊莲娜的全球监控网络呈现深蓝色，苏羽算法的传播路径显示为绿色斑点，而联邦独立派控制的区域正逐渐染上琥珀色。
“我们不能允许这种无政府状态继续。”一位五星上将敲着桌子，“要么独立派立即停止这种危险实验，要么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
“必要措施指什么？”文职官员谨慎地问道。
“断网。”将军简洁地回答。
会议室陷入沉默。切断一个地区的网络连接，在现代社会等同于围城封锁。
诺亚通过内线得知了这一消息。他走到观察窗前，地下指挥中心的外层是强化混凝土，但他仿佛能看见地面上的城市，看见无数依靠网络生存的普通人。
他的副官递来一份最新报告：“数字抗体在里加市的测试结果。当地的信息混乱指数下降了百分之四十。”
“代价呢？”
“部分居民报告...做了相似的梦。几何图案的梦。”
诺亚接过报告，仔细阅读临床心理评估。没有显示出有害影响，反而有受试者表示睡眠质量改善，思维清晰度提升。
与此同时，在里加市的一家咖啡馆里，两位老人正在讨论他们昨晚的梦境。
“我梦见小时候的农场，”一位老人搅拌着咖啡，“但谷仓的木板组成了一种奇妙的图案，像雪花，又像星星。”
他的朋友点头：“我梦见的是织布机上的纹样，但它们在不断变化，重组...”
他们不知道，这些梦境与城市地下光纤中流动的数字抗体频率同步。
伊莲娜的团队捕捉到了这一异常现象。心理学家在报告中写道：“集体潜意识的可视化表达？或是某种神经共振？”
她放下报告，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简单的信息战争，而是对人类意识本身的干预。
夜幕再次降临，但三方势力都没有休息。
在某个服务器机房，苏羽的算法继续运行，不受任何一方完全控制。它已经超越了最初的设计，像野火般在数字与现实的交界处蔓延。
诺亚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地址，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种子已经发芽。”
他删除信息，抬头看向指挥屏幕。琥珀色的区域正在缓慢扩大，像墨水滴入清水，但边缘开始出现新的颜色——一种淡金色，不属于任何已知势力。
“有人在修改算法。”技术人员报告，“不是我们，也不是伊莲娜那边。”
第三股力量。
诺亚想起那些关于苏羽的传闻——她不是单独工作，背后有一个松散的国际学者网络，跨越国籍与派系。
“尝试与金色信号建立连接。”他下令，“使用古数学序列作为握手协议。”
在开罗，哈立德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突然出现的金色图标，微微一笑。他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接入了连接。
古老的智慧以最新的形式找到了传承者。
伊莲娜也注意到了新的信号颜色。她站在控制台前，第一次感到局势完全脱离掌控。这场战争不再是她与苏羽的对抗，也不再是联邦内部的分歧，而是某种更为根本的变革的前奏。
她打开私人通讯频道，输入一条准备已久但从未想过会发送的信息：“启动‘方舟协议’。”
是时候准备退路了。
城市依旧灯火通明，普通人继续着他们的夜生活，无人知晓地下光纤中奔流的新生力量，也不知道三个互相制衡的势力正在为未来而战。
在某个不起眼的公寓里，一个孩子正在画纸上描绘昨晚梦见的图案。他的母亲看着那些精确的几何图形，以为是学校的新课程。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刚刚成为了人类进化中的一个小小节点。
黎明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