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艇在冰原上空平稳滑行，引擎的嗡鸣被真空吞噬，只留下仪表盘上跳动的数据。苏羽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移动，调整着探测器的灵敏度。突然，一阵尖锐的蜂鸣撕裂了舱内的寂静。
不是来自外部威胁，而是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异常波动。
“苏羽。”奥罗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信息遮蔽带正在遭受攻击。”
全息投影在他面前展开，木星磁层的模拟图像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在缓慢扩张。无数几何图形在裂痕边缘闪烁，像某种古老的密码正在试图解开宇宙的锁。
“伊莲娜的残片。”苏羽盯着那些图形，“她在用共振频率破坏遮蔽带。”
奥罗拉没有否认。“如果裂痕扩大，奇戎集团会立即发现木卫二的异常。他们不会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同化计划’的存在。”
苏羽调出深海传感器的数据流。那些几何图形与他在医疗中心见过的图案完全一致——伊莲娜最后留下的讯息。
“我能做什么？”
“进入磁层边缘，用勘探艇的通讯阵列发射反向共振波。”奥罗拉将坐标传输过来，“但要注意，任何能量波动都可能被奇戎的巡逻队侦测到。”
苏羽推动操纵杆，勘探艇改变航向，朝着木星巨大的阴影驶去。舷窗外，木卫二的冰原逐渐被猩红色的风暴取代。木星的磁场在这里形成扭曲的光带，像一条条活着的河流在真空中流淌。
他打开通讯阵列的控制界面，开始编写反向共振算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每一行代码都像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对手博弈。
“她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苏羽突然问道，“伊莲娜。她明明可以直接向联邦求援。”
奥罗拉沉默了片刻。“因为她知道联邦内部已经被渗透。奇戎集团的影响力远超你的想象。”
全息图像上的裂痕又扩大了一分。几何图形的闪烁变得更加急促，仿佛在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苏羽完成最后一段代码，将能量输出调整到最大。“准备好了。”
“等等。”奥罗拉警告道，“共振开始时，你可能会感受到伊莲娜的意识残留。那些记忆……可能会很强烈。”
苏羽没有犹豫，按下了启动键。
刹那间，整个勘探艇剧烈震动。不是机械故障，而是空间本身的颤抖。舷窗外的星光扭曲成螺旋状，木星的风暴仿佛在倒流。
然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伊莲娜站在深海探测器的控制台前，手指因恐惧而微微发抖。她刚刚发现了冰层下的异常生命信号，那些信号与奇戎集团宣称的“无害微生物”完全不符。
“他们在制造什么……”伊莲娜的低语直接传入苏羽的脑海，“这不是勘探，这是亵渎。”
画面切换。伊莲娜躲在通风管道里，呼吸急促。外面传来安保人员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她紧紧攥着数据芯片，那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拷贝的实验记录。
“必须有人知道真相。”她对自己说，声音里带着决绝。
最后的记忆碎片最为清晰。伊莲娜站在冰渊边缘，深海探测器的灯光在她身后闪烁。她抬头望着看不见的星空，嘴唇微动。
“告诉苏羽，我找到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这些记忆如利刃刺入苏羽的脑海，他咬紧牙关，稳住操纵杆。勘探艇在磁层风暴中颠簸，警报灯疯狂闪烁。
“共振波正在起作用。”奥罗拉报告道，“裂痕扩张速度减缓了。”
苏羽加大能量输出，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不仅能感受到伊莲娜的记忆，还能感受到那个深海存在的意识——古老、冰冷，充满难以理解的知识。
“它在帮助伊莲娜。”苏羽突然明白了，“那个深海存在。它不想被奇戎集团控制。”
几何图形的闪烁变得混乱，有的继续攻击遮蔽带，有的开始自我瓦解。伊莲娜的意识残片正在与深海存在的意志博弈，而苏羽发射的反向共振波加剧了这种分裂。
勘探艇的护盾开始过载，能量读数飙升至危险区域。苏羽关闭了非必要系统，将全部能源输送到通讯阵列。
“奇戎的巡逻队正在靠近。”奥罗拉发出警告，“三艘武装快艇，预计七分钟后进入侦测范围。”
苏羽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共振波上。汗水从额头滑落，在零重力环境中形成漂浮的水珠。
裂痕开始缓慢愈合。几何图形一个接一个熄灭，像夜空中的星星被黎明的光线吞噬。
最后一道图形消失的瞬间，苏羽切断了能量供应。勘探艇猛地一颤，系统开始自动重启。
“信息遮蔽带稳定了。”奥罗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你成功了。”
苏羽靠在驾驶座上，呼吸急促。伊莲娜的记忆碎片仍在他脑海中回荡，那些最后的时刻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调出导航图，标记出伊莲娜最后出现的位置——冰原深处的一个坐标，距离奇戎集团的主基地不到五十公里。
“奥罗拉，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在官方记录中，伊莲娜·沃森已经在一次勘探事故中死亡。但我知道她还活着，至少有一部分还活着。”
奥罗拉沉默着，全息投影微微闪烁。
“我要找到她。”苏羽的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不管她变成了什么。”
勘探艇转向，朝着冰原深处驶去。在它身后，木星的巨大红斑缓缓旋转，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冰封世界中正在上演的生死博弈。
苏羽检查了脉冲手枪的能量读数，然后关闭了所有外部灯光。勘探艇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像一尾鱼游向深不可测的海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