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人形死灵修士和苏衍遇到了好几次，两人都是打不过就跑，毫无没有拼命的意思，因此相互之间颇有默契，遇到后还点头示好非常诡异。高阶人形死灵和人族其实看起来没多大区别，由于长期呆在灰暗地带的原因，他们的审美出了点小问题，苍白如纸的皮肤配上漆黑的嘴唇和眼影几乎成了标配，再好看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对方善意的点头微笑，苏衍却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终于，在两人第八次见面的时候交换了姓名，慕容如水，女性，化神五重剑修。
苏衍猜测在死灵队伍里面像他俩这样应付差事的肯定不少，死灵晋级到第四境后，脑子已经不比人族差，只不过骨子里慕强的情绪比人族更加根深蒂固，很容易受到高阶修士的影响，但也不会轻易去送死。因此，如此大场面的战争持续两天后，真正陨落的五境修士就没几个，死灵族的低阶炮灰倒是散落了一地。
第十日，双方偃旗息鼓，各自退回宫殿附近休整。
苏衍站在龟壳的边缘，这会儿是傍晚，雾气聚拢，向下看去似在云端。
“衍兄，有兴趣钓鱼不？”慕容如水邀请同道之人苏衍。
“你居然喜欢钓鱼？”苏衍接触过好些个钓客，都是男性。
“无聊呗!”慕容如水跳下龟背，没使用法术，自由落体朝下方翻滚着坠去：“呜嗬……”
苏衍立刻被她新奇的举动感染，也鬼使神差的跳了下去，不使用任何法术，自由自在的下落，劲风在耳边呼啸，雾气在脸上划过，下方的湖面从镜子般的平整光滑渐渐出现褶皱波纹，刚想吼一嗓子，却被风灌入嗓子眼儿，难受极了，只得运起护罩开始咳嗽。
“哈哈……”下方嘲笑声响起，显然自己刚刚的失误被看在眼里。
“我靠！”苏衍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以后再也不刻意收回所有法力装作普通人了。
慕容如水轻轻落在水面上，等苏衍到了，她放出一只乌黑的独木舟，施施然坐上舟头，取来鱼竿开始钓鱼。苏衍来到另一头坐下，他显然要重得多，小舟便一高一低的摇晃起来，水波荡漾开去，然而正在钓鱼的慕容如水没有丝毫变化，一只手安静的握着鱼竿，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发呆。
苏衍见对方连浮漂都不看，哪里像个钓鱼佬？
苏衍对钓鱼兴趣不大，随口问道：“道友，你说死灵能不能变回人族？”
“突破第六境，便没了族类的分别。”
“只能如此？”
“传说东海有幻妖，取其内丹服下，死灵转活物，活物变死灵。”
“为何如此神奇？”
“死灵与活物，只是表象，幻妖可改变表象。”
“有道理。”
“咯咯……我瞎说的。”表情严肃的慕容如水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传出去老远。
“无聊！”苏衍刚升起的一点点希望瞬间破灭。
“你难道不奇怪吗，死灵、人族、魔族，为什么要打来打去？”慕容如水止住笑问道。
“为什么？”
“因为相互需要。死灵的内核对人族和魔族很有用，人族和魔族的血肉对死灵很有用，人魔两族相似但生存发展的理念不同，可以相互掠夺对方的修为和资源，人魔两族的死亡能诞生新的死灵。”
“循环？平衡？”
“聪明，这就是天道运行的秘密。”
“又骗我！”苏衍一句话都不信。
“你打架偷奸耍滑，难道连独立思考也会偷懒？”
“我就一个小小死灵，可没有思考的习惯。”
“再给你说一个秘密。”慕容如水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起来。
“什么？”
“据说死灵只要食用足够多的人族或魔族，就能恢复生前的模样。”
“骗鬼！”
“人族只要吸收足够多的阴气也可以变成死灵。”
“就像人族的魔修一样？”
“聪明，不愧是战场上摸鱼的小机灵鬼。”
“你觉得是活人好还是死灵好？”
“当然是死灵好，不生不死，连寿元劫都没有，你不开心？”
“死灵似乎没有生育能力？”
“咯咯……”慕容如水笑得肆无忌惮。
“笑个屁！”苏衍恼羞成怒。
“也许，繁衍并不是你自己的需求而是天道的需要。怪不得，你是繁衍的衍，看来你有执念，哈哈……”
“是这样吗？”听慕容如水的理论后，苏衍觉得当一名死灵修士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但死灵族生活的环境着实糟糕，阴冷潮湿不见阳光，风景更是看得我想吐。”
“你若不涂抹黑色唇膏我就真信了。”苏衍冷笑。
“你不懂，标新立异容易遭人嫉妒。”
“哼！”
“不信？你看我私下留的影像，美不美？”慕容如水给苏衍展示她平时的妆扮，留影石里一位身姿窈窕的少女尝试着各种裙衫和妆容，确实跟人族无异。
“还行吧。”苏衍点头，也拿出留影石展示：“这些人你碰到后别下死手，都是我的朋友。”
“早就发现了，嘿嘿。哟哟，这几位小妞长得不错嘛，还有两名剑修，下次找她们切磋切磋。”
“我是叫你放水，你咋还切磋上了？”苏衍急眼。
“切磋不就是放水嘛，你真是不够聪明。”
“你没朋友？”
“我的朋友你不用放水，碰到后若是看不顺眼就直接宰掉。”
“你把图像给我看看。”
“不用看，全天下能动的都是我的朋友。”慕容如水豪气干云。
“你还是钓鱼吧，听你说话都想吐了。”
“哈哈……”
天黑了，风起，小舟随风荡漾，不知不觉飘到了三足龟的腿边，这是三足龟的本体，实打实的血肉真身，可不是变化而来的法相。直径超过三里的腿，远看短粗短粗的，近看就是一面悬崖峭壁。
“咱俩别被踩死了！”苏衍小声道。
“三足龟性格温和，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钓鱼佬一条鱼没钓到，说话更是完全不靠谱。
“你觉得我会信？”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想啊，我们这体格，相比而言是不是连蚂蚁都不如？三足大爷踩我们是肯定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我尼玛……”苏衍也掏出鱼竿钓鱼，这女死灵果然不靠谱。
“哈哈……”慕容如水笑一阵后也开始认真垂钓，夜风带着小舟继续乱飘。
死灵族和魔族有个共同点，只要他们聚集的地方就会搞得乌烟瘴气。由于大量的死灵聚集在这段城墙北面，浓郁的阴气结成厚厚的云团，在双方休整的几天里，云团电闪雷鸣，地面上雨下不断。
“这鬼天气，作为死灵，我坚决认为不应该一味尊重传统，高阶死灵可以像人类一样有品位的生活。”慕容如水时不时的冒出一段奇怪言论。
“我支持你。”苏衍没精打采的靠在舟头，鱼竿早收起来了。
“所以啊，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出你是同志了，外在气质是内心思想的显化。”
“抱歉，我刚成为死灵不久，所以，不要给我传输太复杂的思想，我的脑子跟不上。”
“是我欠考虑了。你看那些低阶族人们，连脑子都没有，全靠眼中两点冥火活着，但我还是相信他们在思考，也许和你一样，思考的方式比较简单纯粹。”
“……”苏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附和了一句：“您说得对。”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头顶的宫殿开始发起“呜呜”的召集声，苏衍猜测是用几十根特大号的牛角吹出来的，声音低沉穿透力十足。
“在场的所有族人，接下来将随机发放登仙牌碎片，修为高者几率更高。碎片藏于光球内，无法窥视，自行收好。”宏大而冷冽的声音落下，无数光球从宫殿里飞出，龟背上的死灵人手一个。
当光球全部收起，又一阵“呜呜”声响起，这是准备开启第二轮大战了。
“阿弥陀佛，贫僧又要开杀戒了。”苏衍身边站着一名枯瘦和尚，刷白的脸，乌黑的嘴唇和眼圈，灰色的僧袍，灰色的除魔法杖。
“施主为何盯着我看？”和尚问。
“我观你骨骼清奇，佛性内敛，有成佛之资。”苏衍敷衍一句转身就走。
“施主请留步，施主……”和尚大喊，苏衍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哈哈……”同行的慕容如水大笑不止。
“没想到，死灵里也有佛门僧人。”
“死灵除了无法生育和轮回转世，没什么不同。”
“死灵僧人们也积攒香火？谁的？坟墓里跑出来的骷髅应该没什么愿望吧？”
“谁说没有？低阶死灵最是惦记活着的那点事，希望自己的后代亲人能幸福安康。”
“那不是鬼该干的事么？” 苏衍说了一句便愣住。
“果然，你去过鬼界，鬼界可不会管人界的事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难道，祈求先祖保佑，是对死灵们的祈愿？”苏衍觉得这个世界太癫狂了。
“不然呢？天、地、人三魂各有归属，天魂回归天道，是大道的归属，地魂去鬼界转世投胎，是轮回的归属，唯独人魂会滞留人间享受香火，久而久之便会聚集阴气，阴气滋生灵性便化为死灵，通过另一种方式活着。”
“所以，如果尸体不腐，人魂未散，则死灵诞生？”
“不，人魂和尸体大多不是同一个主人。”
“如果是同一个主人呢？”
“那就会保留大部分记忆和能力，比如我，慕容如水，哈哈……”
“你活着的时候一定很幸福。”
“并不！”
“所以，你是果断选择了另一种更为轻松的生活方式？”
“也不是，人的性格是天性，死了也不会改变。”
“难道你是苦中作乐，假装潇洒？”
“高兴一些总不是坏事吧？”
“挺好！记住那些图像没？别把我朋友给打了。”
“放心。可万一他们要打我咋办？”
“我把你的图像也给他们算了，这样稳妥点。”
“能用这张图片不？”慕容如水展示出一张淡黄裙衫眉目如画的图像。
“你是认真的？看了这玩意他们恐怕会认不出你。”
“你放屁！”慕容如水恼怒道。
“略微修饰一下就行了，比如把嘴唇涂红，眼影去掉，如何？”苏衍妥协。
“发簪和耳钉总的加上吧？”
“加！”
两人磨磨蹭蹭走上战场。
“忘了问，你拿到碎片没？”苏衍一边将慕容如水的图像修改记录在几块留影石上，一边打听登仙牌的事情。
“这也是能问的？”慕容如水眼眸瞪大。
“不能问？”苏衍疑惑。
“这是大机密，泄露了会遭杀生之祸，多少五境大圆满在熬时间凑碎片？你不会是想杀些大圆满玩玩吧？”
“不想！”苏衍果断否定，他凑近慕容如水耳边贼兮兮的低声道：“我刚刚得到了三块，感觉这东西来的有点容易啊。”
“卧槽！”慕容如水拉着他就往长城飞，那里已经打起来了，乱的很：“你想害死我啊？”
“以后咱俩可以交换分享嘛。”
“你不怕我见色起意，不，杀人夺宝？”
“我相信你。”
“真的？”慕容如水似乎感动坏坏了，眼里有些潮湿。
“我相信你打不过我的。”苏衍补充道。
“刚刚的风里怎么会有沙子？”慕容如水甩开苏衍的手：“走，杀人去。”
“……”苏衍只好默默的跟上。
慕容如水的剑道水准极其高妙，当者披靡，打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没意思，便开始划水。两人在战场上从东划到西，从南划到北，终于碰到付薇娅四人，她们应该是刚刚赶到，并没有因为邀功而对死灵喊打喊杀，而是谨慎的呆在长城上，偶尔被动的应付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