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作为一个父亲,我甚至希望你这辈子都别踏进这个圈子。
但从你们带着那件东西走出三尖山时,我就明白——命运终究找上来了。
这是我们家族世代相传的使命。
当年你爷爷把担子交给我,我没能扛稳。
但你可以。
这一路上你们的经历,我们都默默关注着。
你们做得很好。
当你读到这封信,就代表你已通过最终的考验。
是时候告诉你所有真相了。
你,小南、阿风、明心师父、青阳师兄,还有阿耀,你们都已入局,被铜渊盯上。
现在,你们退无可退。
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我们在西昆仑见。
——爸爸
…………
我缓缓折起信,胸口像压着石头。
虽然一路走来危机四伏,但读到父亲如此郑重的笔调,我才真正意识到——事情比想象得更严重。
“嗯?信封里好像还有东西。”阿耀捏了捏信封,一枚残破的玉簪滑落出来。
这玉簪造型罕见,顶端虽已碎裂,簪身却完好。特别的是,普通玉簪多用整块玉雕成,它却由三种玉料融合而成,再经匠人精心雕琢。簪身刻着一对龙凤,龙身是昆仑玉,凤羽为蓝田玉,中间的主簪尖则采用与和氏璧同源的荆玉。
在那个没有胶水、没有焊接技术的年代,竟能将三种玉石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历经千年不腐不散——这究竟是何等神乎其技的工艺?
这枚玉簪,我再熟悉不过。
正是当年我从三尖山地宫中带出来的那支。
我几乎快把它忘了,不懂它为何会突然出现。
大壮一见玉簪,猛地夺过去细看,嘴角微微发抖:
“这、这不是我们在三尖山找到的那个吗……”
我默默点头。
这时,手机响了。
发来信息的是之前让我读网络小说的那个人,这次他发来的是一条彩信,里面是一个mp3文件。
打开之后,竟然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人,是我爸。
“好久不见啊,儿子。”
他一开口还是那副熟悉的调调,让人哭笑不得。
可听到他久违的声音,我眼眶忍不住发热。
他对着镜头笑了笑,仿佛正看着我:“儿子,你真行。看到这段视频,就说明你们已经从**平安回来了。
放心吧,青云师弟的事,是给你们的最后一道考验。
现在你们已经全部完成,也获得了进入西昆仑的资格。
你这么机灵,大概早就猜到一些了吧。
当年瑶姬离开西昆仑云游四方,并不是漫无目的。
她其实是在‘挑选’。
千年之后,只有真正集齐她所留神迹的人,才有资格踏入被大雪封锁的西昆仑。
而这里,藏着一个秘密。
就在我身后。
来找我吧,儿子。
我和你爷爷,在西昆仑等你。”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最后一幕定格在他拍摄时背后的那面墙。
他所在的地方很有古韵,像是旧时的建筑。
不论是两侧雕花的窗格,还是身后的木床,都透着一股典雅的气息。
至少能确定,那绝不是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
画面里,那面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可惜画质太模糊,看不清楚。
唯一的线索,就是找到他拍视频的那个房间。
值得庆幸的是,这种中式风格的建筑现在并不多见。除了特定的景区或主题客栈,大概也就只有像横店那样的影视基地才有了。
如果从这些地方入手,至少能缩小一些搜索范围。
但麻烦的是,即便范围缩小,要找的地方依然很多。
到底在哪呢?
北方?南方?还是西部?东部?
华北、华中、华南、还是三亚?
全国景点数不胜数,这种古风住宿也不少,该从哪里找起,实在令人头疼。
我征求了二胖他们的意见,除了了却和尚不愿多说,其他人的建议都没什么实际帮助。
只有刘飒一直沉默。
我问他:“学长,你怎么看?”
刘飒说:“我了解仲德大哥的性格。他选择在这里录视频,至少说明这个地方的主人是他信得过的。
依我对他的印象,仲德大哥以前其实是个挺……嗯……”
他看了我一眼。
“你直说无妨,骂轻了我还不乐意呢。”我回道。
“好吧,他以前挺孤僻的,没什么朋友。当年因为一些安排,他和我哥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那是一所只收三教九流中名门子弟的地方。
我也是在那儿认识仲德大哥的。
基本上,他的挚友都来自那所学校。
如果我们从这些人如今的生活地点入手,范围就能大大缩小。”
这确实是个办法。
听刘飒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我对自己的父亲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一直以来,他在我眼里都是那种没心没肺、不修边幅、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本应是那种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的人。
没想到也会有沉默独处的时候。
“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学长。”我说道。
李阳拍了拍胸口:“放心交给我,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得到李阳的承诺,其他人松了口气,陆续离开。
我走在最后,正要跟上他们。
但想到关于父亲的事,心里有些不甘,又转身回来:“那个,学长。”
“怎么了?”
“你认识我父亲很久了吧?”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回忆,随后答道:“嗯,是的。我们李家有一些特殊背景,我很小就去之前提到的那所学校读书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起来有点难为情,当时在家族里,我还被称为神童。
所以比其他人更早入学。
因此我很小就认识你父亲了。”
我低下头,想象着父亲和李阳初次见面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我发笑,李阳疑惑地歪了歪头。
“没事。学长,有机会的话,给我讲讲你们以前的事吧。”
他点了点头,拿起笔,伏案陷入沉思。
我悄悄退了出去。
苏晴带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馆,说这里的厨师手艺很好。
我尝了风干肉和炖羊肉,味道确实不错。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三点。
回去时,我给学长打包了一份。
等我们回到苏晴家的诊所,看到学长已经在纸上列出了上百个人的名字、住址和职业。
我惊讶道:“学长,你说我父亲朋友少是真的吗?”
“你不明白,当年我们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别看你父亲平时看起来随性,当年可是个传奇人物。”
我叹了口气:“好吧。但这么多人,住得又分散,我们怎么找?”
“我们可以先排除一部分。”他指着一些住在海外的人名,“这些人不用找。住在大城市里的也不用,他们已经融入普通生活。
剩下的就是这一部分。”
我看了一下名单,这些人似乎都来自大家族,其中很多是九大世家的人。
李阳仔细看了一遍名单,沉思良久:“李家不用考虑了,秦家也不用。我经常去,至少在这两个世家范围内,没有这样的地方。
邢家都是粗人,那两兄弟家里放沙包的可能性比放茶杯大。
孙家和韩家都是军事世家,家里怎么可能那么整洁,至少应该有兵书战策。
姬家虽然有人和你父亲关系不错,但很多年前姬家就隐退了,我觉得他们参与的可能性不大。
张家和你父亲最熟的是天师府。不过我们不必亲自去。”
说着,李阳对王强说:“王强,得靠你了。”
“靠我?”
“联系你的陶妹妹,请她帮我们跑一趟?”
“......好吧。”王强居然没有反驳。
随后李阳拿出手机:“剩下的,鲁家和莫家我来联系。但有一家,我觉得可能性很大,我们必须亲自去一趟。”
“哪里?”
李阳的手指落在“孔明”两个字上:“山东,孔林。”
火车缓缓停靠,广播响起:“山东曲阜到了,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物品,照看好小孩,按顺序下车……”
我这才回过神,原来自己早已踏上去山东的列车。
两天前,我们告别了曲珍,结束了在西藏的行程。临行前,我们去了一座格鲁派寺庙祈福,算是为这段艰险旅途画上句号。
出发之前,那个神秘人又发来消息,提到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我们按线索在当地打听,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那里。可据当地人说,那人已经去世多年——她曾是一位寡居的妇人。
很多年前,她唯一的儿子被选为转世灵童,后来孩子被人劫走。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守在那里,等待丈夫和儿子归来,这一等就是十年,最终郁郁而终。
我明白,她就是尚青云的亲生母亲。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他母亲的墓前。那是一座荒坟,杂草丛生,久未有人打理。我们几人动手清理了坟头的杂草和杂物,又在当地人帮助下为坟墓立了碑。
尚青云在墓前点了三炷香,摆上贡品,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这个男孩一向神情淡漠,可当他凝视墓碑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做完这些,我们总算对西藏之行有了交代,随即启程前往曲阜。抵达时已是次日凌晨,途中换乘多次。刚经历一场恶战,又奔波辗转,大家都已疲惫不堪。此刻比起解谜,更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下车后,刘飒带着我们来到曲阜城北的孔林。小时候祖母曾教我读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如《大学》《中庸》《孟子》等。祖母是个传统的人,当过老师,后来因故下乡,她祖上是孔门七十二贤中公冶长的一支旁系,为避战乱改姓秦。
祖母一直用传统儒家的礼法教育我,但我并不完全接受。印象中,小学时曾随祖母来过一次山东,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关于曲阜孔门,常听祖母提起,路上又听刘飒介绍,渐渐回忆起来一些。
孔林,又称至圣林,既然以“孔”为名,自然与孔子密切相关。这里其实就是孔子家族的墓地。
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刘飒向二胖要了三支烟,就地点燃:“每人三支烟,跟着我做。”
我们依言各点三支烟,权当敬香。点烟前,先整理衣冠,保持庄重。尽管旅途劳顿,基本礼节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