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们照着他的样子——平视前方,右手持三支烟,双手交叠。静立片刻后,面向孔林三次作揖,最后点燃香烟敬上。接着跪地行三叩九拜之礼。
这一套都是孔门祭祀的仪式,儒家重视礼法,程序颇为繁琐。了尘与尚青云因出身佛道,免去了这些繁文缛节。
等事情告一段落,刘飒让我们闭眼等待。
我没多问,只是静静合上双眼,感受四周。
风在身边轻轻流动,一切安宁得让人心安。
仿佛时间也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不远处响起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刘飒少爷竟也讲究起礼数来了。”
我睁开眼,看见原本空寂的林间走出一人。
他一身古风打扮,长发束冠,穿着蓝色文生公子敞,清瘦的面容带着书卷气,眼神却格外明亮。
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哪个剧组的演员走错了片场。
“这几位看着眼生。”他说。
“不眼生。这位是陈思瑜,张仲德的儿子。旁边是张家的旁系,还有普陀寺的僧人、武当山的道士,你都认得。”
“见过诸位。”对方拱手行礼。
刘飒介绍道:“这位是当今孔门的二当家,孟家的孟祥宇。”
我们有些局促地回礼,说实话,这种客套让我不太习惯。
“各位前来所为何事?”
“不为别的,只想找个地方。”刘飒向我要了手机,问道,“这地方你有印象吗?”
孟祥宇只瞥了一眼便递回手机:“不必看了,这段录音是在孔门内院录的。
当年张兄曾在此暂住,你们的事孔门都清楚。”
刘飒松了口气:“早说嘛,这下省事了。”
说着就要往里走,却被孟祥宇伸手拦住。
“什么意思?”刘飒皱眉。
“孔门虽知情,但并未答应相助。”
“耍我?”刘飒有些恼了,“你们孔门不是最讲礼法吗?现在有人要盗国宝,你们就袖手旁观?”
“小孟,让他们进来吧。”
林深处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孟祥宇闻言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根长绳,让我们每人握住一段,又递来布条让我们蒙上眼。
“别松开绳子,也别摘布,否则会在孔林中迷失。”
我们有求于人,只能依言照做。
蒙上眼后,眼前一片漆黑,只觉有人在前引路。
不知走了多久,听见门轴转动声,随后是沉重的关门声。
“可以了。”孟祥宇说道。
我们松开绳子,摘下布条,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由惊叹。
这里虽不及古墓城池那般恢弘,却别有一种震撼——仿佛一步踏进了先秦时代的书院。
满目古意,人人皆作书生打扮,恍如隔世。
院落中种植着许多不同种类的植物,一侧的池塘里游动着几尾锦鲤,池中立着一座假山。
我们此刻站在大门边的一条长廊下,此处设计颇有古式庭园中回廊的韵味,廊边是吊脚楼式的建筑,屋顶皆涂着金漆。
我从没想过,竟有地方能将华贵与素雅如此自然地融为一体,而龙门做到了。
我们来不及多作观赏,孟祥宇便领着我们穿过蜿蜒的回廊,走向龙门最大的正厅。
随他推门而入,厅内坐着不少人,大多我都不认识。
唯有一人,我认了出来——那是我父亲的旧识,曾在郑州见过一面的刘安禹,刘叔。
刘飒比我还要激动:“哥?!”
刘叔看向我们,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此时坐于主位的中年人轻咳一声,开口道:“陈思瑜,刘飒。你们的来意,我已清楚。”
他对孟祥宇吩咐:“先带他们去看,再回来。”
孟祥宇应声,领我们离开正厅。几经曲折,我们来到一间卧房前。
房门上着锁,似乎久未开启。
但开锁走进,屋内却整洁如新。
“就是这儿。”
走进房间,我们环顾四周,我的目光落在那面背墙上。
亲眼见到实物,我才明白为何手机拍不清墙上的内容——墙上挂着一幅画,画面经过特殊处理,无法被相机清晰捕捉。
我细细看了一遍画的内容,未能读出具体信息,只能看出画中讲述了一个故事,更准确地说,是一段神话。
“该走了。”孟祥宇在门口催促。
“就这么走了?”二胖有些不解。
我没有作声,只是跟上孟祥宇。
我们重回正厅,那些人仍在原处。
主位之人见我们返回,起身一礼:“那么,容我自我介绍。我是龙门现任贤师,龙明,与你们父亲是生死之交。”
他随后一一介绍:“这位你们应当认得,是刘家目前的代家主,刘安禹。”
接着他指向一位身着军装的人:“这位是韩家的韩诚。”
又介绍一位相貌平常的中年人:“这位是孙家的孙杰。”
随后是一位体格魁梧、不输阿辉的壮汉:“这位是邢家的邢刹。”
接着是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莫家的莫琊。”
又一位白发飘飘、颇有仙气的男子:“张家的代天师,张辉。”
最后是一位年纪与刘飒相仿的青年:“鲁家的鲁童。”
孙杰此时发问:“嬴家的家主没到?”
刘叔摆手道:“内人有事,我代两家出席。”
龙明介绍完毕,重新落座:“那么,我们谈正事。如今九大世家中,除姬家外,各家主事人皆在此处。
你,陈思瑜。还有刘飒、伏辉、张兮南、尚道长和了却大师。
你们六人,是如今破局的关键。
千年来,我们三教九流所守护的秘密,已被铜渊揭开。
而今,你们已是香火司与我们最后的希望。”
“不会吧?最后的希望?你们这么强……”刘飒忍不住插话。
孔明神色凝重:“各大世家的势力过于庞大,因此一直处于铜渊的严密监视之下。而你们作为九世家与香火司选中的局外人,反而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由你们来执行这个任务,最为合适。”
刘飒沉默不语。
孔明看出我似乎有话要说,便主动开口:“如今这一切的源头,都要追溯到几十年前三教九流之间的一场内乱。
不过对铜渊来说,那不过是他们试图破坏香火司布局的手段。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一个秘密。”
终于进入关键了!
“什么秘密?”
“说来话长。
但在漫长的历史中,这件事被四个字概括。”
我们屏气凝神,听他缓缓道来:
“西昆仑大雪封山,西王母香消玉殒。
一切,都源于当年帝喾的一个决定——
绝地天通。”
第125章 结局1
“和尚,你真不和我们一起走?”我难得在二胖脸上看到如此不舍的表情。
了却和尚摇了摇头:“此行能结识各位,是小僧的荣幸。在与诸位同行之前,小僧需先回师门处理寺中事务。”
话虽如此,但需要了却和尚亲自出马的,恐怕并非易事。我猜测他或许是回去清查五佛寺内是否有内奸,或是回去静修参禅。
“阿弥陀佛,时机成熟时小僧自会现身。诸位施主不必挂怀,我们来日方长。告辞了。”
送别了却和尚后,我们向孔门借了一辆轿车,准备返回武当山。
这些事发生在与九世家会面,听孔门贤师孔明讲述西昆仑事件起因的第二天。
事实上,即便是孔明,对西昆仑之事的了解似乎也不够详尽。
他告诉我们,上古时代曾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
从此世人再无法登天。
是的,传说在很久以前,人类可以自由往来于天地之间,但并非如飞鸟般翱翔,也非传说中的腾云驾雾,而是通过特定地点,如同登塔般抵达天际。
传说中的古巴比伦通天塔就是此类建筑,不过当时只建到一半,而我们华夏先民早已拥有多根可通天的“神柱”。
我们曾接触过的延维,便是昔日云梦大泽中的通天神柱。
据说天上有无数珍宝,即便当时民风淳朴,人们在天地往来间也不免心生贪念。
于是,原本质朴的人心开始滋生负面欲望。
帝喾王深感忧虑,最终作出一个决定。
断绝天地往来,史称“绝地天通”。
西昆仑是至今唯一留存通天柱的地方,不知何故,帝喾并未斩断那里的天柱,而是选择以大雪封山。
正因如此,西昆仑的具体位置至今无人知晓。
知晓其所在的只有香火司;掌握西昆仑线索的唯有九世家。
所以铜渊盯上了他们。
选择我们的原因,除了尚青云与了却和尚是不可或缺的战力外。
刘飒虽是刘家庶出二少爷,但多年来刘家从未过问他的事。
二胖出身张家旁支,虽姓张却与天师府并无关联,不过乌角道的奇术对我们大有助益。
阿明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连铜渊都不曾知晓,在彻底失败的西昆仑长生实验中,竟还留下他这一支独苗,成为唯一的成功案例。
而我,从血脉上讲,我的祖父和父亲两代都是香火司。正因如此,父亲多年来几乎不曾管我,甚至让我随了姑母的姓,只为将我隔绝在铜渊的视线之外。
因此,我们既是局内人,又是局外人。
是唯一能避开铜渊监视、便于行动的特殊队伍。
在得知一切之后,孔明向我们下达了第一个任务——
清除九大家族内部潜藏的卧底。
若不彻底拔除这些深埋于三教九流中的眼线,我们前往西昆仑的路上必将腹背受敌。
这件事,只能由我们出手。
正式行动之前,我们还需做些准备。
到达武当山时已是晚上八点,意外的是,大伯和二叔竟与其他几位叔父一同下山来接我们。
这是我生平第二次见到这两位长辈。
“辛苦了。”他们见到我们,第一句话便是安慰。
五叔冲过来一把抱住我,仔细端详:“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简单!”
一片热闹中,刘风转身要走。
我喊住他:“学长,你去哪儿?”
刘风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回家看看老爷子,放心,很快回来。”
说完便坐进车里,鸣笛两声,驶离了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