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脚下，警灯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蓝色。
鬼手张的手心全是汗，方向盘被他攥得几乎变形。
这车刚修好没两天，漆还是新的，要是再被打成筛子，他这“鬼手”的名号干脆改成“鬼见愁”算了。
“林爷，真要上去？那娘们……我是说白队长，现在估计正火大呢，这时候撞枪口上，那是厕所里点灯——找死啊。”鬼手张缩着脖子，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
林轩闭着眼，脸色比刚才苍白了几分。
烧那只本命金蛊，耗费的不光是汽油，还有他强行催动玄医诀心法护住心脉的精气神。
“停这儿。”林轩突然开口。
这地方离警戒线还有两百米，是一处废弃的采石场凹地，杂草比人高。
“我不让你动，别打火。”林轩推门下车，夜风一吹，背后的冷汗凉飕飕的。他裹紧了有些单薄的外套，身形晃了两下才站稳。
“爷，我扶您？”
“不用，留着劲儿踩油门。”
林轩猫着腰，钻进了齐腰深的草丛。透视眼开启。
视野瞬间切换成黑白灰的线条构图。前方三百米外，十几个人形成的热成像轮廓清晰可见。白语嫣那独特的体态——高挑、紧致，正叉着腰在树林边上来回踱步，手里的对讲机就没放下过。
“搜！掘地三尺也得把那个开枪的混蛋找出来！还有林轩那个王八蛋，给我查监控，看他的破车往哪开了！”
林轩扯了扯嘴角。这女人，肺活量真不错。
他视线穿过树林，略过忙碌的特警，向更深处的岩石堆延伸。
没有。
再往上，半山腰的那个老坟坑道。
也没有。
林轩眉头微皱。老黑那家伙受了伤，不可能跑远。那把猎枪是老式双管，后坐力极大，刚才透视的时候就看见老黑开完枪后右肩塌陷，明显是锁骨裂了。
一个骨折的人，能在十几分钟内跑出警方的包围圈？除非他会飞。
视线继续游走，最终定格在距白语嫣不到五十米的一辆警用运输车下面。
那辆车停在一个土坡的反斜面，底盘极高。就在备胎和传动轴之间的空隙里，蜷缩着一团还在发抖的人形轮廓。
林轩差点笑出声。
灯下黑。这老黑，有点东西。居然敢藏在警车底下，等着警察收队把他顺路带下山，到时候再找机会溜走？
这心理素质，不去拆弹可惜了。
林轩捡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绕开正面的探照灯，像只野猫一样无声无息地从侧翼摸了过去。
透视眼的消耗让他脑子里像是有钢针在扎，每走一步，眼前的景象就模糊一分。他咬破舌尖，铁锈味的腥甜刺激着神经，强行提神。
……
警车底下。
老黑死死咬着一块破布，不让自己因疼痛发出声音。右边肩膀已经麻木了，但他另一只手紧紧捂着那个并不存在的“鞋底”。
确切地说，他把左脚的登山鞋脱了下来，抱在怀里。鞋跟处被撬开了一道缝，里面塞着一片铜锈斑斑的金属片。
“傻帽红莲，蠢货条子……”老黑心里默念着，满脸油汗。
红莲抢走那个玉盒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个假青铜片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甚至还特意做旧了包浆。真正的宝贝，九门提督留下的密匙，一直被他踩在脚底下。
只要挨过今晚，拿着这东西去找“那位爷”，别说下半辈子，就是下下辈子都够吃了。
突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到了车底，轻轻拍了拍老黑完好的左肩。
“谁！”
老黑吓得浑身一哆嗦，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传动轴上。
“嘘——”
一张苍白却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倒挂着出现在车底边缘。
“哥们，借个火？”林轩压低声音，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老黑瞳孔骤缩。林轩！这小子怎么会在这儿？警察不是在抓他吗？
“你怎么……”老黑刚想去摸腰后的猎枪，却发现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长枪管根本施展不开，反而成了累赘。
“别动那破铁管子了。”林轩把头凑近了点，声音轻得像鬼，“刚才那一枪爽吧？锁骨是不是感觉像火烧一样？你要是再动一下，断裂的骨茬子就能戳破你的锁骨下动脉。到时候血呲出来，把警车底盘染红了，你想不被发现都难。”
老黑僵住了。他是老江湖，知道林轩说的是实话。
“你想干什么？”老黑咬着牙，眼神凶狠，“别忘了，只要我喊一声，白队长就在十米外。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哟，威胁我？”林轩嘿嘿一笑，手指在空中虚点，“你喊啊。你喊来警察，顶多判我个妨碍公务或者协助调查。你呢？非法持枪，杀人未遂，还有……盗窃国家级文物？”
林轩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那只登山鞋上。
“啧啧，这鞋味儿挺冲啊。九门的宝贝要是知道自己被塞在臭鞋里，估计得气得生锈。”
老黑脸色惨白。这小子怎么知道东西在鞋里？
“你到底是谁的人？天宝阁？还是鬼眼七？”老黑声音颤抖。
“我是正义的市民，路过这儿看看热闹。”林轩把刚才对白语嫣说的话原样奉还，“把东西扔出来，我给你指条生路。”
“做梦！”老黑眼中凶光一闪，左手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对着林轩的面门就刺了过来。
困兽之斗。
车底空间狭小，这一刀避无可避。
林轩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脑袋微微一偏，刀锋擦着鼻尖划过。与此同时，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点在老黑左侧腋下的极泉穴上。
一股酸麻感瞬间传遍老黑半个身子。
“哐当。”
弹簧刀掉在地上。老黑整个人像是一摊烂泥，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都说了我是医生，既然知道你锁骨断了，怎么会不防着你另一只手？”林轩叹了口气，伸手从老黑怀里把那只登山鞋拽了出来。
那一瞬间，酸爽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林轩屏住呼吸，两根手指捏着鞋跟用力一掰。
“咔嚓。”
暗格弹开。
一片巴掌大小的青铜残片掉了出来。上面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中间隐约可见几个古篆字。
透视眼扫过，青铜片内部竟然还藏着一层夹层，里面并没有地图，而是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
林轩心头猛地一跳。
这不是藏宝图，这是一份名单！
“谢了。”林轩把青铜片揣进兜里，把那只臭鞋扔回给老黑，“这鞋质量不错，就是透气性差了点。”
老黑绝望地看着林轩，嘴唇哆嗦着：“你会后悔的……拿了那个东西，‘那位爷’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谁！”
“‘那位爷’？”林轩眼神一冷，凑到老黑耳边，“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当年把我踢出古玩界的那笔账，我会拿着这份名单，一个个找他们算清楚。”
说完，林轩掏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白语嫣，然后把手机塞到警车排气管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像只壁虎一样迅速倒退着爬出车底，借着夜色掩护，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草丛深处。
十秒钟后。
白语嫣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陌生号码：“车底有惊喜。不用谢，请叫我红领巾。”
白语嫣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运输车。
“所有人！围住那辆车！车底有人！”
“不许动！出来！”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老黑听着外面乱糟糟的动静，欲哭无泪。这一晚上，被人当枪使，被人黑吃黑，最后还被人当成礼物送给了警察。
……
“轰——”
鬼手张一脚油门，破破烂烂的桑塔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冲上了国道。
林轩瘫在后座上，手里把玩着那块还有些余温的青铜片。
“爷，得手了？”鬼手张从后视镜里看见林轩手里那块不起眼的铜片，有点失望，“就这？看着还没刚才红莲那个值钱呢。”
“有些东西，不能看表面。”林轩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这块青铜片，是西周时期的物件，叫“盟书鼎”的残片。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股势力。而这些势力，当年曾联手瓜分了九门提督留下的最大宝藏——也就是那个差点让他家破人亡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他在名单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赵天德”。
正是他那位好师兄，现在天宝阁的掌柜。
“原来如此。”林轩眼中寒芒闪动，“师兄啊师兄，原来当年你也不过是条听话的狗。真正想让我死的，是这份名单背后的人。”
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哇”地吐出一口淤血。
“林爷！”鬼手张吓得方向盘一歪。
“没事，淤血吐出来就好了。”林轩擦了擦嘴角，脸色反而红润了一些，“去医院。”
“啊？您这身子确实得去检查检查……”
“不是去检查。”林轩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眼神变得深邃，“苏雨涵刚醒，那个给她下蛊的人虽然死了，但下蛊的指令肯定是从这份名单上某个人嘴里发出来的。我不放心。”
而且，他在青铜片的夹层纹路里，看到了极其细微的一行小字——“欲解九幽蛊，需寻药王鼎。”
苏雨涵体内的蛊虽然烧了，但长年的侵蚀损了根基。要想彻底治好她的心疾，还得靠这传说中的药王鼎。
而这青铜片，正是寻找药王鼎的钥匙之一。
“还有，”林轩突然想起什么，“路过夜市停一下。”
“干嘛？您饿了？”
“买双鞋。”林轩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刚才离老黑那只鞋太近，总觉得身上沾了一股咸鱼味，“再去买二斤榴莲，带去医院。”
“买榴莲？看病人送榴莲？”鬼手张一脸懵逼。
“以毒攻毒，你不懂。”林轩把青铜片贴身收好，闭上眼睛，“顺便熏一熏身上的味儿，省得苏总以为我掉茅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