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
阴沉的天空,仿佛被一块洗不干净的脏布蒙住,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大雨,已经连下了三日。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丞相府的青石板,也冲刷着,那刚刚从街亭溃败归来的,十万蜀军将士,心中最后的一丝热血。
第一次北伐,失败了。
败得,如此突然。
败得,如此彻底。
街亭失守,粮道被断,全线溃败。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在诸葛亮面前立下军令状的马谡,此刻,正穿着一身囚服,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死死按在泥泞的雨地里。
他的发髻散乱,脸上,沾满了泥水与泪水,早已没了半分昔日的神采。
“丞相!丞相!谡知错了!”
“谡一时糊涂,辜负了丞相的信任!求丞相,再给谡一次机会!谡愿戴罪立功,死在战场上,也绝无怨言!”
马谡的哭喊声,嘶哑,而又绝望。
议事厅的门前,诸葛亮一身素衣,手持羽扇,静静地,立在廊下。
雨丝,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浸湿了他的衣袍,也浸湿了他那双,曾经洞悉了天下风云的眼。
他看着跪在雨中,那个他曾寄予厚望,视如己出的学生。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痛。
痛得,无法呼吸。
“丞相,军法如山……”
身旁,参军蒋琬,低声劝道。
“街亭之败,非一人之过,乃是用人之失。丞相若斩马谡,恐寒了将士之心……”
“是啊,丞相,马参军虽有大过,但罪不至死啊!”
几位与马谡交好的文官,也纷纷上前求情。
诸葛亮,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先帝刘备,在白帝城,临终托孤时的场景。
“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为成都之主。”
那一句句,泣血的嘱托,言犹在耳。
他,答应过先帝,要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可现在……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所有的温情与不舍,都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属于执法者的,决绝。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军无纪法,何以治众?”
“赏罚不明,何以斗众?”
“我与马谡,情同父子。今日,我若因私情而废公法,他日,又如何,号令三军?”
说罢,他不再看马谡一眼。
只是,对着堂下的执法官,轻轻地,挥了挥手。
“斩。”
一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雨中炸响。
马谡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那个,曾教他读书,教他兵法,如师如父的男人。
他看到的,只是一张,被雨水模糊的,冷酷的,侧脸。
“丞相……”
他最后的声音,被拖拽的铁链声,与那冰冷的雨声,彻底淹没。
片刻后。
雨幕中,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的声音。
诸葛亮手中的羽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两行清泪,自他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他没有回头。
只是,对着那空无一人的雨幕,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幼常……”
“是为师……害了你啊……”
……
就在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以正军纪的同时。
另一边,真正的危机,已如乌云压城,悄然降临。
曹魏平西都督,司马懿。
这个在曹丕时代,便被曹操点名警惕的男人,终于,在曹叡的手中,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兵权。
他与张合兵分两路,一路攻破街亭,另一路,则由他亲率十五万大军,绕过祁山,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直插蜀军的腹地!
目标——西城!
那里,是蜀军此次北伐,囤积粮草辎重的,最重要据点。
一旦西城失守,那刚刚从街亭撤退的数万蜀军残部,将彻底,断绝归路,成为,瓮中之鳖。
当司马懿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传到西城时。
整座城池,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恐慌。
因为,此时的城中,早已没了主力部队。
诸葛亮,为了掩护大军撤退,身边,只剩下了一班手无寸铁的文官。
和,两千五百名,老弱病残的,守城士卒。
而城外,是十五万,气势如虹的,魏军精锐!
“丞相!怎么办?”
“丞相!魏军已将城池团团围住,我等……我等插翅难飞了啊!”
城楼之上,一众文官,面如死灰,六神无主。
就连一向镇定的长史杨仪,此刻,也是手脚冰凉,额头,冷汗直冒。
这,是绝境。
一个,没有任何生路的,死局。
然而。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诸葛亮,在听完斥候的禀报后,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惊慌。
反而,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很轻,很浅。
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心安。
仿佛,只要这个男人还在。
天,就塌不下来。
“都慌什么?”
诸葛亮环视众人,声音,平静,而又,有力。
“不过,是司马仲达来了而已。”
他走到城垛边,看着城下,那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魏军军阵。
那旌旗蔽日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守将,肝胆俱裂。
可他,却只是,负手而立,神情,淡然如水。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城楼上,响起。
“将城中所有旗帜,全部,隐藏起来。”
“城门,大开。”
“命二十名老军,扮作百姓,于城门口,洒扫街道。”
“任何人,不得高声喧哗,不得随意走动。”
“违令者,斩!”
此令一出。
满城皆惊。
“丞-相!不可啊!”
杨仪第一个,冲了上来,声音,都变了调。
“此举,无异于,开门揖盗!司马懿大军一到,我等……”
“你以为,凭我们这两千老弱,紧闭城门,就能,守得住吗?”
诸葛亮打断了他,反问道。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仿佛,能看透人心。
“司马懿,生性多疑。”
“他越是看到,我们如此镇定,便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我等,唯一的,生机。”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
只是,转身,走下城楼。
“来人。”
“为我,更衣,焚香,取琴来。”
……
一炷香后。
西城,城楼之上。
诸葛亮,一身鹤氅,头戴纶巾,端坐于城楼正中。
他的面前,是一张古朴的木案。
案上,香炉青烟袅袅。
一架古琴,横陈其上。
城下。
司马懿身披金甲,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后,是十五万,杀气腾腾的魏军。
他勒住缰绳,眯起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遥遥望着城楼上的那一幕。
城门,大开。
几个衣衫褴褛的老兵,正拿着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地。
城楼上,没有任何旗帜,也没有任何守军。
只有,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和,那一缕,随风飘散的,琴音。
那琴音,很缓,很轻。
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它压过了,城下十五万大军的,金戈铁马之声。
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父亲。”
司马懿的身后,一名年轻的将领,策马上前。
司马昭。
他的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野心。
“城中,如此景象,恐为虚张声势。”
“孩儿愿率一支精兵,前去一探究竟!”
司马懿,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只是,死死地,锁定在城楼上,那个,抚琴的身影。
他,认识那个人。
诸葛孔明。
一个,他研究了半辈子,却依旧,看不透的,对手。
司-马懿一生,与无数英雄豪杰交过手。
曹操的雄猜,刘备的坚韧,孙权的隐忍……
他都见识过。
可没有一个人,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深深的,忌惮。
他,太稳了。
稳得,不像是个人。
司马懿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数年前,曹丕伐吴失败后,从广陵传回的一句话。
“彼有人,未可图也。”
又想起了,数月前,那个从桃源镇,秘密传到他手中的,情报。
“武君侯,赵沐笙,已暗中,掌控北疆。”
北疆……
桃源镇……
诸葛亮……
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一股无形的寒意,自司马懿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踏入了一个,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棋局之中。
而眼前这个,在城楼上,悠闲抚琴的诸-葛亮……
他,真的是,在虚张声势吗?
还是说……
这西城之内,早已,埋伏了,那支,连夏侯渊,都为之饮恨的,桃源镇的……
神机营?
一想到那传说中,能发出“天雷”,于百步之外,碎金裂石的,恐怖武器。
司马懿的心,便不由自主地,一沉。
他,赌不起。
“父亲?”
司马昭见他久久不语,又催促了一声。
“退兵。”
司马懿,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
“什么?”
司马昭,愣住了。
“退兵!”
司马懿猛地,转过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严厉光芒!
“传我将令!全军,后退三十里!安营扎寨!”
“违令者,斩!”
魏军,如潮水般,退去。
城楼之上。
琴音,戛然而止。
诸葛亮,缓缓抬起手。
他这才发现,自己那只,抚琴的手,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活下来了。
……
“父亲!你为何,要下令退兵!”
魏军大营,帅帐之内,司马昭一脸的不甘与愤怒。
“那诸葛亮,分明就是,在故弄玄虚!我们……”
“住口!”
司马懿猛地,一拍案几,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满是,后怕与惊悸。
“你懂什么!”
“诸葛亮,一生用兵,从不弄险!”
“今日此举,城中,必有埋伏!”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
“我若率军攻城,必中其计!届时,这十五万大军,都将,葬身于此!”
“你我父子,也难逃一死!”
司马昭,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明白。
一向,算无遗策的父亲,为何,会对一个诸葛亮,畏惧到,如此地步。
可就在此时。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报——”
“都……都督!西城,已是……已是一座空城!”
“诸葛亮,已率残部,弃城,逃了!”
帅帐之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司马昭,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司马懿,呆住了。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倒在帅位之上。
空城……
真的是,空城计……
“噗——”
一口鲜血,自他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输了。
输给了,一个,他根本看不透的,对手。
不。
他输给了,他自己。
输给了,他心中,那份,对未知的,深深的,恐惧。
此事之后,朝中政敌,借机弹劾。
魏帝曹叡,龙颜大怒。
一道圣旨,将司马懿,削去兵权,召回洛阳。
名为太傅,实为,软禁。
……
幽州,乌桓行宫。
殿内,温暖如春。
赵沐笙,手持狼毫,正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着什么。
阿萤,跪坐在他的身旁,有模有样地,为他研着墨。
她的神情,专注,而又,认真。
“夫君。”
她忽然,抬起头,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解。
“为什么,那个叫司马懿的,会害怕呀?”
“他有那么多兵,那个叫诸葛亮的,什么都没有。”
赵沐笙闻言,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伸手,将这个,小脑袋里,永远都装满了“为什么”的小丫头,揽入怀中。
他指了指,自己刚刚写下的,那两个字。
“心魔”。
“你看,有时候,最大的敌人,不是站在你面前的对手。”
“而是,藏在你心里的,恐惧。”
他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司马懿,不是败给了诸葛亮。”
“他是,败给了他自己。”
“他怕的,不是那座空城。”
“他怕的,是城里,可能存在的,那个,他无法战胜的,东西。”
阿萤,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很久。
然后,她忽然,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
“我懂了。”
“就像,我以前,一个人在河边的时候。”
“我怕黑,怕打雷,怕那些,会吃人的野兽。”
“可是,遇到夫君以后,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夫君,就是我的,心魔……的克星!”
她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这个词,有些绕口,忍不住,吐了吐小舌头。
赵沐-笙,愣住了。
随即,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低头,在那张,不染尘埃的,绝美小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对。”
“夫君,就是你的,克星。”
就在此时。
一道,久违的,机械声,在他的脑海中,轰然响起。
【叮!】
【检测到特殊情感羁绊达成——“绝对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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