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的车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穿梭，方向盘被他攥得发白，引擎发出急促的轰鸣。
苏晚坐在副驾驶，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刚挂掉养老院护工的电话，声音还带着颤：“护工说妈下午就有点喘，没在意，刚才突然昏过去了。”
陆战“嗯”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猛地打方向盘变道，超过前面慢吞吞的货车，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向后掠去，像模糊的光带。
“别急，我们马上就到了。”苏晚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摸到一手冷汗，“你慢点开，安全第一。”
陆战深吸一口气，稍微松了点油门，却还是比平时快了不少，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了医院。
车还没停稳，陆战就推开车门跳下去，苏晚拎着包快步跟上，两人往急诊楼跑，鞋底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302病房，护工说在302。”苏晚一边跑一边念着病房号，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呛得她鼻子发酸。
推开302病房门的瞬间，陆战的脚步顿住了。
他母亲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手臂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药液一滴滴往下落，监护仪发出“滴滴”的规律声响，屏幕上的曲线忽高忽低。
“妈！”陆战快步走过去，在病床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冰凉，皮肤松弛得像皱巴巴的纸。
他喊了好几声，母亲才缓缓睁开眼，眼神浑浊，看了他半天，才轻轻动了动嘴角，却没发出声音，又慢慢闭上了眼。
陆战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眼眶瞬间红了，他想再说点什么，喉咙却像堵了棉花。
苏晚站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母亲苍白的脸上，也跟着红了眼眶。
“陆先生，苏女士，方便出来一下吗？”
门口传来医生的声音，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本，表情严肃。
陆战站起身，帮母亲掖了掖被角，才跟着医生往外走，苏晚也连忙跟上。
三人站在走廊的拐角，医生翻开病历本，指尖在上面点了点：“病人是急性心肌梗死，冠状动脉堵塞严重，需要立刻做心脏搭桥手术。”
“搭桥手术？风险大吗？”陆战立刻追问，声音有些发紧。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客观：“风险很高。病人今年六十八了，器官功能退化，手术中可能出现大出血、心律失常，术后还有感染的风险，成功率大概只有六成。”
“六成？”陆战重复了一遍，脚步踉跄了一下，苏晚连忙扶住他的胳膊。
“是的，所以需要家属签字同意。”医生从文件夹里拿出手术同意书，递到陆战面前，“你们考虑一下，手术不能等太久，越拖风险越大。”
陆战接过同意书，指尖摩挲着纸上的黑色字体，“手术风险”“并发症”“可能死亡”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发烧到四十度，母亲背着他走了三里路去卫生院，一路上喘着气却没放下他；想起自己刚工作时没钱，母亲把攒了多年的退休金偷偷塞给他，说“别委屈自己”；想起上个月去养老院，母亲还拉着他的手说“等天暖和了，想回家住”。
要是手术失败了，他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陆战的手开始发抖，笔在手里握了半天，却迟迟没签下名字。
“陆战。”苏晚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眼神坚定，“我知道你担心，但妈还等着我们照顾她，我们得相信医生。”
她指了指医生胸前的名牌：“王医生是市中心医院心脏科的主任，去年做过三十多台搭桥手术，成功率比他说的还高，我之前查过的。”
“而且妈刚才还醒了，她还能认出你，说明她有求生欲，她想活着。”苏晚的声音放软，带着安抚，“我们不能放弃，对吧？”
陆战看着苏晚的眼睛，里面满是鼓励和信任，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的犹豫少了很多。
他想起母亲期盼的眼神，想起自己还没好好孝顺她，怎么能因为害怕风险就放弃？
“好，我签。”
陆战拿起笔，在同意书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有些潦草，却透着决绝。
医生接过同意书，点了点头：“我现在去安排手术，护士会过来推病人进手术室，你们准备一下。”
没过多久，护士推着手术床过来，熟练地把母亲移到手术床上，盖好无菌布。
“妈，别怕，手术结束我们就接你回家。”陆战跟着手术床走了两步，声音哽咽。
母亲似乎听到了，手指轻轻动了动，却还是没睁开眼。
手术床被推进电梯，门缓缓关上，陆战和苏晚站在原地，看着电梯数字从“3”降到“1”，才转身往手术室所在的三楼走。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亮着，旁边的长椅上空荡荡的，陆战走过去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苏晚在他身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手术要很久，我们得等。”
陆战接过杯子，却没喝，只是握在手里，感受着杯壁的温热。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偶尔看一眼手术室的门，心里也跟着揪紧。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护士站传来的隐约说话声，还有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秒都像过得格外慢。
陆战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又很快按灭，他不敢离开，怕错过医生出来的消息。
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还是凉的，她用自己的手包裹着他的，慢慢传递温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手术室的灯始终亮着，没有丝毫动静。
陆战的腿都坐麻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又立刻坐下，目光死死盯着那盏红灯，心里不停祈祷：妈，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平安出来。
苏晚也站起来，帮他揉了揉肩膀：“别总站着，坐下歇会儿，医生说手术至少要四个小时，还早。”
陆战点点头，重新坐下，刚想跟苏晚说点什么，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额角全是汗，表情凝重地看向他们：“陆先生，苏女士，病人手术中出现并发症，需要紧急输血，但血库没有匹配的o型血，你们谁是o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