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书愿下了课从学校出来，黑色的福特汽车静静停在校门旁的梧桐树下。她拉开车门，略带疲惫地弯身进去，却在看到车内人影时微微一愣。
秦烈竟也在车里。
他今天没有穿督军，而是一身深灰色西装，并未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松开了两颗纽扣，与昨日那略显紧绷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正看着窗外，闻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极为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那摞沉甸甸的书本，放在身旁的空位上。
“下课了？”
“嗯。”
姜书愿应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刚想整理一下裙摆，右手却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住。
她一惊，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
秦烈却是手指收拢，将她的手拽的更紧，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力道不容抗拒。
他就那样旁若无人地把玩着她的手指，时而轻轻捏一下指尖，时而与她十指交扣，动作随意又带着一种亲昵之感。
姜书愿耳根发热，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只得由他去，目光转向窗外飞逝的街景，试图忽略手背上传来的、几乎要灼伤人的温度。
看着回去的路不是回公馆的路，她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秦烈侧头看她，窗外的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流动。他唇角似乎弯了一下，答道：“去给你买旗袍。”
姜书愿疑惑地转回头看他：“昨晚……不是量过尺寸了？”
想起昨夜他抵住房门的那一刻，姜书愿的脸颊又有些发烫。
秦烈的手指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我想了想，尺寸是有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但款式、颜色、料子、压襟……这些琐碎东西，终究还是要你自己亲眼挑过才好。”
“不然买回来你要是不喜欢，也不会是穿，对不对？”
车子平稳地驶过繁华的街道，最终朝着城中最负盛名的旗袍店方向驶去。
到了老牌裁缝店，红木门楣上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里头飘出淡淡的棉麻与熏香气息。
掌柜的是个穿长衫的老年人，一见秦烈进门，立即堆起笑，点头哈腰地将人引到雕花扶手椅前坐下，亲自端来一套青瓷茶具并四色糕点，核桃酥、桂花糕、杏仁饼和玫瑰枣泥卷。
秦烈并未多看，只略一颔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素笺放在桌上：“这是我昨天量的尺寸，尺寸就不必重新给她量了。”
“照这个，给她做几套旗袍。”
这家裁缝店做的旗袍最好，听说还是从明清年间就留存下来的百年老店，世代传承。
只不过，掌柜的和伙计都是男的，他不想让他们凑近姜书愿给她量尺寸，便提前给她量好了。
掌柜的双手接过那张纸，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一行行清峻挺拔的字迹记录着的肩宽、腰围、胸围……每项都极尽详确，连一些极细微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心下明了，这位爷是极看重同来的这位小姐，连让人近身丈量都不舍得，才亲自代劳至此。
掌柜的：估计这位就是督军未来的太太了。
说着，秦烈看向姜书愿：“压襟、料子……你随便挑。”
一旁的伙计听了，忙笑着奉承：“太太真是好福气，咱们这儿旗袍的做工，不是小的自夸，全国找不出第二家。”
“盘香扣、镶嵌绲边，都是老师傅的手艺。”
他捧出好几本厚重的样本册子，又端来几个黑丝绒托盘，上面摆着各式精巧的压襟：“料子有杭罗、香云纱、真丝绡、织锦缎……应有尽有，压襟也有现成的款式，太太尽可随意挑选。”
“慢慢选，不必急。”
秦烈侧过头，对姜书愿低声说话时，方才那点冷峻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融化了，语调虽依旧平稳，却透出细致的耐心：“这家隔壁就是珠宝玉石的老字号，等定完旗袍，我们过去给你挑些相配的首饰。”
秦烈斜倚在紫檀木柜台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光亮的台面。他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几件姜书愿挑出来的料子，眉头蹙起。
“别挑便宜的。”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势：“你是觉得我没钱？”
“挑贵的，不然，今天我们两个就耗在这里。”
姜书愿只好又挑了几件，然后伙计去里面又取出来一件。
“督军，这是小店镇店的料子，苏老师傅的手艺，统共就得了这一件。”
秦烈点了点头：“按照太太的尺寸加紧改出来。”
掌柜的忙开始改制，片刻后，姜书愿被请进试衣间。
良久，帘子掀开一角，她慢慢走出来。
那粉紫色极衬她，雪白的肌肤被缎子光泽一映，几乎晃眼。
剪裁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勾勒出饱满的胸线和纤细腰肢，只是肩袖和腰侧确实略显宽松，留出了些空余。
“好看。”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哑了些：“就是太宽松了。”
他转向掌柜，语气不容商量：“再改，照着她的身形，改得服帖些。”
掌柜的搓着手，压低声音上前：“督军，您方才提及太太是位教师？”
“若是要写板书，抬臂动作大，留些余量，太太穿着会舒坦些。”
他顿了顿，目光谨慎地掠过姜书愿起伏的胸口，声音压得更低：“而且……太太的上半身很是丰腴，若是太过紧绷，动作间恐怕……恐怕容易崩了扣子。”
秦烈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秦烈：那样不是更好吗？
这念头像淬火的针，在他心底刺了一下，带来隐秘的快意。
那些勾勒得严丝合缝的旗袍，他原本就没打算让她穿出去给旁人看。
既只是穿给他看，那自然是越紧越好，紧到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布料都绷出圆润的曲线，甚至……
那盘扣在饱满的撑持下倏然迸开，跌落一两颗，露出底下一点腻白的肌肤，动作之间把旗袍的扣子崩开，岂不是更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