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只价值连城的宋窑天青釉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炸成无数锋利的碎片。
“混账!简直是混账!”
吴王赵渊猛地掀翻了面前的黄梨木桌案,案上的珍馐美味洒了一地。碎片飞溅,一名正在献舞的歌姬躲闪不及,白嫩的脚踝被划开一道血口,却只能咬着牙跪在地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金陵,吴王府。
这座比京城皇宫还要奢华几分的江南园林,此刻却笼罩在一层令人窒息的阴云之中。
厅堂内坐着七八个身穿蟒袍的男人。他们是割据南方各省的藩王,也是如今“勤王联盟”的核心成员。
“八百万两……”
赵渊赤红着双眼,在大厅里来回踱步,靴底踩得地上的碎瓷片咯吱作响,“周辰那个土匪!他把京城的世家都抄干净了!还有那个什么‘摊丁入亩’,这是要挖咱们的根啊!”
坐在左侧的楚王是个体重两百斤的胖子,手里捏着一块丝帕,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油汗。
“吴王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楚王的声音都在抖,“京城传来的消息,刘太师全家都被发配去北境挖煤了。咱们要是再不拿个章程出来,等周辰打过长江,咱们就是下一批矿工。”
“打过长江?他也配?”
赵渊停下脚步,冷笑一声,“长江天险,自古以来就是北兵的坟墓。周辰只有骑兵,到了水里就是旱鸭子。我有楼船千艘,水师十万,他拿什么过江?游过来吗?”
虽然嘴上硬气,但赵渊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怕了。
不是怕周辰的兵,是怕周辰的政令。
“摊丁入亩”这四个字,比十万大军还可怕。江南是鱼米之乡,在座的王爷、还有支持他们的士绅豪族,谁家没有几十万亩良田?要是按田亩收税,他们每年得吐出多少银子?
这是要他们的命。
“报——!”
一名身穿水师甲胄的将领大步流星地走入厅堂,单膝跪地,盔甲上的水渍滴落在地砖上。
“启禀王爷!江北急报!”
水师统领张顺抬起头,神色凝重,“北岸的周军正在大规模砍伐树木,似乎是在……造船。”
“造船?”
赵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天大笑,“那个泥腿子想在几天之内造出战船?他以为造船是搭积木吗?没有三年的阴干木料,造出来的船一下水就得散架!”
“王爷,不可大意。”
一直沉默不语的蜀王突然开口。他是个瘦削的中年人,眼神阴鸷,“周辰此人行事,从不按常理出牌。虎牢关那么硬的骨头,他一夜之间就给炸平了。若是他真有什么妖法能过江……”
“哪有什么妖法!”
赵渊打断了他,大手一挥,“传令下去!封锁江面!片板不得下江!另外,向江南各大家族征税!告诉他们,不想被周辰抄家灭族,就把银子都给本王交出来!本王要扩充水师,把长江变成铁桶!”
……
与此同时。
长江北岸,瓜洲渡。
凛冽的江风卷着浑浊的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周辰骑在马上,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宽阔的江面。
江水滔滔,一泻千里。
南岸隐约可见连绵的水寨,战船如林,旌旗招展。那是南方二十万联军构筑的“长江防线”。
“这就是长江。”
周辰放下望远镜,感受着江风中那股湿润的水汽,“果然是天险。”
“陛下。”
铁牛站在一旁,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江水,有些犯愁地挠了挠头,“这河也太宽了。咱们的马跳不过去,弟兄们大都不识水性,要是掉下去,还不直接喂了王八?”
北方士兵怕水,这是通病。
“所以,我们不游过去。”
周辰转身,看向身后的营地。
那里并没有像赵渊想象的那样在造船。数千名工匠正围着一堆堆巨大的木料和铁皮忙碌着。
“凌素。”
周辰喊了一声。
“在。”
凌素手里拿着一张复杂的图纸,正在指挥工匠组装一个庞然大物。
那不是船。
那是一个个巨大的木筏,底下绑着数不清的空酒坛子增加浮力。而在木筏的中央,用铁链固定着一门门黑洞洞的火炮。
不是轻便的虎蹲炮。
而是周辰让工部连夜赶制的“红衣大炮”——虽然只是简易版,射程却足以覆盖大半个江面。
“我要的不是船,是水上炮台。”
周辰指着那些木筏,“只要把这些东西推到江心,赵渊的楼船就是活靶子。木头做的船,能挡得住开花弹吗?”
“挡不住。”
凌素回答得很干脆,“一炮就能把船体轰碎。而且我们还在炮弹里加了猛火油,沾上就着。”
“很好。”
周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南岸。
赵渊以为长江是他的护身符,却不知道,在绝对的火力面前,这道天险就是一条送葬的流水线。
“传令叶狂。”
周辰翻身上马,“让他带着骑兵去上游佯攻,弄出点动静来,越大越好。我要让赵渊以为我们要从上游偷渡。”
“是!”
夜色渐浓。
长江两岸,灯火通明。
南岸是纸醉金迷的歌舞升平,王爷们还在争论谁该多出点银子。北岸是磨刀霍霍的肃杀,无数个巨大的木筏被推入芦苇荡中隐藏起来。
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即将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爆发。
“赵渊。”
周辰看着对岸那座灯火辉煌的金陵城,低声自语。
“你的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