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块刻着“7.3”的金属板，手指慢慢收紧。小雨发来的“等”字还停在终端屏幕上，没有新消息。北区的警戒组已经封锁排水通道，但那具改造体留下的痕迹太刻意——它不是来杀人的，是来传递信息的。
我没有时间深想。
指挥平台的警报突然响起，红光扫过整个控制室。浮岛锚定系统发出连续蜂鸣，主屏幕上七座已升空的岛屿全部偏离预定轨道，第四座已经开始侧倾。
“反重力场失控。”苏晴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能量投射频率乱了，世界树幼苗的引导波被干扰。”
我立刻调出赵明留下的芯片数据，把“防护公式7.3”接入浮岛控制系统。这是目前唯一能稳定零域结构的模型，也是上一章结尾那个数字的真正用途。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每次抬手都像有铁丝在肌肉里搅动，但我不能停下。
图纸在脑海中成型：三号与五号岛之间建立临时引力桥，用第七岛作为支点重新校准矩阵。我将零域能量注入主控台，墙体内部的导能槽开始响应，金属骨架发出低频震动。
可刚完成一半，整个平台猛地一震。
第四座岛的倾斜角度迅速扩大，边缘撞上了五号岛底部防护层。两座浮岛的外壳同时出现裂纹，空气中有细微的电弧跳动。如果它们相撞，连锁反应会摧毁整个空中阵列。
“不行。”我咬牙撤回能量，“系统在排斥我的构建。”
苏晴的声音再次响起：“干扰源定位到了，在西郊废弃气象站。设备伪装成风速仪，实际在发射定向电磁脉冲，压制世界树的能量输出。那是守夜人的手笔。”
我盯着屏幕上的坐标。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不是为了攻击我们，而是为了打断天空之城的建设。
“通知老周。”我说，“带上磁力索和钩锁组，立刻登岛。”
“你现在精神力只剩三成，再强行操作会伤到神经。”苏晴没挂断。
“我没得选。”我抓起外接电源线，直接插进手臂接口。电流刺入血管，视野边缘泛白。零域再次启动，我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第七座岛上，加固它的地基结构，让它成为唯一的稳定节点。
十分钟后，老周带着六名队员抵达三号岛边缘。他们穿着旧式消防抗压服，背着合金钩锁包，顶着强风在移动平台上攀爬。两岛之间的空隙已经有五十米宽，气流紊乱，稍有不慎就会被卷下去。
“第一道索，放！”老周吼了一声。
钩锁飞出，在空中划出银线，准确扣住对面岛体的承重梁。磁力索自动收紧，发出沉闷的嗡鸣。第二道索紧随其后，固定在另一侧支架上。
“动力源接通。”苏晴说，“我用残存电网脉冲控制收索节奏，每三十秒一次。”
索道开始周期性绷紧，两座岛屿的距离缓缓缩小。但就在第五次脉冲时，一道异常波动扫过空中，第二道索突然松脱，整条缆绳像鞭子一样抽向平台。
一名队员被扫中，整个人撞向护栏。其他人立刻扑过去拉人，老周死死抓住钩锁包，脸贴在玻璃上大喊：“换人工牵引！两个人一组，交替前进！”
我没有回应。全部精神都压在第七岛上。它的结构已经开始共振，只要再撑十分钟，整个矩阵就能重新同步。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我左手撑住控制台边缘，右手不断调整能量流向。每一次输出都像在撕扯内脏，呼吸变得短促。终端显示精神力储备跌破百分之十。
“第六道索固定。”苏晴报进度，“只剩最后一段距离。”
我闭上眼，最后一次激活零域。
图纸在脑中展开，不再是简单的支撑结构，而是完整的生态循环系统：水汽收集网、太阳能反射层、地下根系通道……这是我为天空之城准备的最终方案，原本计划分阶段实施，但现在，我必须把它提前。
能量顺着指尖涌入系统。
第七座岛的地基发出低沉轰鸣，表面裂缝自动闭合，金属板重新排列成蜂窝状结构。它开始下沉半米，稳稳压住整个阵列的重心。
“成了。”我松开手，整个人往后倒去，靠在墙上喘气。
就在这时，天地安静了。
云层开始流动，不是风的作用，是某种规律性的收缩与扩张。水蒸气在高空凝聚，勾勒出清晰的线条——横平竖直的街道，环形分布的塔楼，中央一座巨大的圆顶建筑，四周延伸出十二道辐射状通道。
那是一张完整的城市蓝图。
它悬浮在空中，由无数微小水珠构成，每一根线条都在微微发光，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书写出来。
“林川。”苏晴的声音变了，“这不是投影……是大气在‘写’。”
我站在控制台上，抬头望着那幅图。它和我脑海中的设计不一样，更复杂，也更完整。某些区域的布局甚至超出了当前技术能实现的范围，比如那些悬空连接桥，没有任何支撑结构，却能在图中稳定存在。
“老周。”我打开通讯。
“我在。”他的声音沙哑，背景里有队员咳嗽声。
“所有索道继续保持张力，不要撤离。”
“明白。第七岛已经锁死了，其他几座也在回归轨道。”
我盯着云中的蓝图，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它的比例尺在变化。刚开始显示的是千米级城市，现在却慢慢缩到百米范围，聚焦在某个特定区域。
那是生态区上方。
“苏晴，记录频率。”我说，“看看它和世界树幼苗的振动是不是一致。”
“已经在做了。”她顿了一下，“匹配度98.6%。这不是随机现象，是回应。”
回应？
我想到小雨，想到她那些不受控制的藤蔓，想到赵明最后留下的公式。也许从一开始，世界树就在试图告诉我们什么。只是我们一直用工程思维去解读，而它传递的是另一种语言。
云层中的线条开始轻微颤动，像是在等待回应。
“准备记录所有数据。”我对苏晴说，“任何波动都不要放过。”
“好。”
老周那边传来金属摩擦声，应该是队员们在检查索道状态。第七座岛稳稳悬在原位，其余六座也基本归位。危机暂时解除。
可我知道，真正的难题才刚开始。
那幅蓝图没有消失。它静静地浮在空中，仿佛在等我们做出选择。
我扶着栏杆站起来，右臂的血已经浸透绷带。终端屏幕一闪，小雨发来新消息。
只有一个词：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