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迈出一步，走廊的震动就传到了脚底。
不是货舱方向传来的那种闷响，是整条船在发抖。头顶的灯闪了一下，接着所有屏幕同时跳成金色。导航区的读数乱成一片，推进器反馈为零。我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冲向主控台。
苏晴已经在那里了。她正把三组扫描数据并列调出，手指在触屏上划得很快。她的声音没有起伏：“能量风暴，从雷达盲区直接出现。不是气象现象，是某种高密度场在移动。”
我看向窗外。天空被染成了金黄色，像烧透的铜片。那些光不是反射，是自己在流动。远处的云层扭曲成环状，正围着我们旋转。船体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金属在被拉长。
“时间晶体。”她说，“扫描到微粒凝结，分布在风暴前缘。它们的振动频率……和世界树根系有部分重合。”
我闭上眼，启动零域。
脑海里的图纸库自动展开。护盾结构的第一层模板跳出来，是个球形动态场。我把它拖进现实坐标，开始加载。精神力压下去的瞬间，船身又震了一次。这一次更重，控制台边缘的指示灯接连爆裂。
护盾成型。一层半透明的壳覆盖住方舟外层，勉强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但我知道这撑不了多久。这种风暴不会只来一次。
“单纯防御没用。”我说，“它带有时空特性，常规结构会被撕开。我要升维。”
苏晴点头，调出另一组参数：“克莱因瓶拓扑，理论上能形成无内外的空间闭环。你打算用它消化能量流？”
“对。把风暴引进去，让它自己循环。”
她没有反对。只是把医疗监测线接到我手臂上。细管贴上皮肤的时候有点凉。她看了眼读数：“脑波已经开始波动，别硬撑。”
我没回答。集中精神，把第二阶段图纸推上去。
克莱因瓶的结构复杂。需要构建一个连续曲面，首尾相接，没有边界。我在脑子里拆解步骤，一段一段往下放。每完成一节，现实中的船体就会轻震一次。外部的金光被牵引过来，在护盾表面形成旋涡。
到了第七段拼接时，我感觉到不对。
意识像是被拉了一下。不是疼痛，是一种错位感。就像有人在我动手之前，已经模仿了我的动作。我咬牙继续，把最后一段强行嵌入。
结构闭合。
整个护盾变成暗金色，表面浮现出不规则的纹路。风暴的冲击力明显减弱，能量开始顺着曲面流转。
可就在这一刻，风暴中心出现了东西。
是一艘船的残骸。破碎的外壳，断裂的桅杆，舷窗全碎。那是我们的船，但已经毁了。它漂在虚空中，周围没有星体，也没有光源，却能看得清楚。
苏晴的声音响起：“影像出现在你完成闭合的瞬间。时间和能量峰值完全同步。”
“是幻觉？”
“不确定。但它和你的γ波共振了。可能是能力反噬，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我盯着那残影。它存在了不到五秒，然后消失。风暴还在继续，但节奏变了。它不再撞击护盾，而是绕着我们转圈。
“导航系统恢复了一些。”她说，“定位结果显示，我们已经在风暴几何中心。”
我调出时间比对模块。
外界时间流速是内部的三百倍。一小时在外面，我们这里才过去七十二秒。通讯全部中断，信号发不出去。
“我们被隔开了。”我说。
“不只是物理隔离。”她指着生命维持系统的记录，“代谢率下降了百分之九十八点三。呼吸、心跳、细胞更新，全都慢下来。这不是设备误差，是我们真的变慢了。”
我靠在控制台边，手指有点抖。精神力消耗比预估的要大。零域还在运行，但每一次维持都在抽走体力。
苏晴拿起一支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液体。她扎进我手臂静脉，推了下去。一股清醒感立刻传上来，视线变得锐利。
“神经协调剂。”她说，“不会压制反应，只是帮你稳住信号传递。”
我点点头，开始调整克莱因瓶的运行模式。原本是全程手动控制，现在我把结构分成四个模块，设定自动循环机制。每个模块独立运转，只在交接点由我介入微调。
压力减轻了一些。
“你现在能撑多久？”她问。
“不清楚。只要风暴不停，结构就不能断。模块化之后，我能轮换休息，但每次重启连接都会加重负担。”
她记下这个数据，打开应急轮值表：“我来盯监控。你每次退出不能超过四分钟，再多会有崩域风险。”
我同意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按这个节奏工作。她报参数，我调结构。风暴的压力时强时弱，护盾上的纹路不断变化。有一次，外部金光突然增强，第三模块出现延迟。我立刻切断连接，重新校准路径。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细节。
风暴的能量流向并不是随机的。它在尝试复制我的设计逻辑。每当我要修改结构，它就会提前半秒做出类似反应。虽然不够完整，但确实是模仿。
我把这一点告诉苏晴。
她调出历史记录，对比了七次结构调整的时间点。每一次，风暴的变动都比我晚0.2秒左右。像是在学习。
“它不是自然现象。”她说，“是有意识在引导。”
“或者是在测试。”
我们都没再说话。
二十分钟后，我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指尖碰到控制台时留下轻微划痕。苏晴看到，立刻按下暂停键。
“你已经超过安全阈值。必须退出一次。”
我本想拒绝，但她已经启动了强制隔离程序。零域连接断开，眼前的设计图瞬间消失。身体一下子轻了，但也空了。像是从高处突然落地。
她扶住我肩膀，让我靠在墙边。
“休息三分钟。”她说，“我来守着。”
我闭上眼。耳边还能听到船体的嗡鸣。那种金属被拉伸的声音一直没停。
两分钟后，我睁开眼。准备重新接入。
就在这时，监测屏上的数据跳了一下。
第三模块的能量回流异常。数值上升得太快，超过了循环上限。如果不处理，整个结构会从内部炸开。
我冲过去，直接用手拍下激活键。
零域重新连接。我强行切入模块核心，手动打散能量积压。过程只有十几秒，但精神力像被刀割过一样。
警报解除。
我喘着气，靠在台子上。嘴里有股铁锈味。低头一看，嘴角渗出血丝。
苏晴递来一块布。我没接，自己擦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说，“你每次强行介入，损伤都会叠加。”
“没有别的办法。模块循环只能应付常规波动，遇到突变还是要人工处理。”
“那就改结构。”
“怎么改？”
她看着屏幕，手指慢慢敲着边缘：“既然它在学你，那就让它学错。你能不能做一个假动作？让某个模块看起来要调整，其实是诱饵？”
我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
“可以。做一道伪指令路径。让它跟着错误节奏走，等它耗尽能量储备，我们再真正调整。”
“什么时候做？”
“下次它再模仿的时候。”
我们开始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护盾稳定，风暴绕行。一切看似平静。
直到四分十七秒后，右前方的能量流再次出现异动。
它又来了。提前半秒，模拟我的操作习惯，准备跟随调整。
就是现在。
我启动预设的伪路径。一段虚假的曲面重构指令被释放出去。克莱因瓶表面立刻出现波动，像是要分裂。
风暴的反应很快。金光迅速涌向那个位置，试图同步。
但那不是真的。
真正的调整在背面。我悄悄激活第五隐藏节点，把三个模块的能量全部导出，重新排列顺序。
风暴没能跟上。
它的流动节奏被打乱，一部分能量撞上了护盾内壁，被反弹回去。整个结构晃了一下，但没破。
成功了。
我松了口气，准备收手。
可就在这时，苏晴突然抓住我手腕。
她盯着监测仪，声音变了：“林川，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我的脑波图谱。在刚才那次操作中，有一段波形和风暴的脉冲频率完全一致。
不是模仿。是同步。
像是我们两个，用了同一个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