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里的晶体又变了形状。
这一次，它没有再拼出标记或符号，而是缓缓塌陷，像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抽走了结构支撑。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生物荧光，持续了不到十秒就熄灭了。老周站在隔离舱外，隔着双层防爆玻璃盯着那团残渣，手指还搭在记录仪上。
我没有移开视线。
系统日志显示，最后一波能量波动来自医疗区的深层数据库。那里储存着所有成员的基因图谱和生理档案，尤其是张虎的——自从他脑波出现异常共振后，苏晴就把他列为长期监测对象。
我调出权限申请记录。
应急预案模块在三分钟前被激活过一次，但进程卡在验证阶段。系统提示：生物密钥缺失。
这不是故障代码，是标准响应流程。
我立刻接通医疗区通讯。
“你看到了？”苏晴的声音直接响起，没有等我开口，“应急预案启动失败，锁死了。”
“什么原因？”
“不是程序问题。”她说，“是认证机制。这个预案需要活体样本才能解锁，而且必须是特定基因序列的携带者。”
我顿了一下。
“谁？”
“张虎。”
她停顿半秒，补充了一句：“只有他的血能打开。”
我没有回答。
上一次应急预案被调用，还是在风暴初期，那时我们还在搭建基础生态循环。现在突然锁死，偏偏指向一个身份存疑的人，这不像是巧合。
医疗操作间里，灯光调到了最低。苏晴站在无菌台前，手中拿着采样针管。张虎坐在对面的检测椅上，手臂已经露出，皮肤绷紧。
“你确定要这么做？”她问。
“你说过，我不是威胁。”他看着她，“那就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他的呼吸没变，肌肉也没有收缩。血液顺着导管流入采集瓶，但刚离开身体，就开始偏离正常流动轨迹。
它没有滴落。
而是贴着瓶壁爬升，像有意识一样，在空中凝成一块规则的六边形薄片。边缘整齐，表面浮现出熟悉的图案——守夜人的徽章，中间一道裂痕贯穿。
苏晴立刻切断连接。
密封阀闭合，采集瓶自动滑进电磁屏蔽舱。她启动显微投影，将徽章放大到墙面屏幕上。内部有极细的纹路，排列方式不像装饰，更像编码。
“这不是血。”她说，“这是信息载体。”
她开始解析。
我把零域接入远程数据流，同步调取第211章的分形结构图纸。当时我在防护力场中构建曼德博集合模型，用来引导入侵分子流。那种递归几何的节点分布非常特殊，不可能出现在自然结构中。
屏幕上的纹路逐渐重组。
三维模型成型的一刻，我认出来了。
完全一致。
不只是外形，连能量分流路径、次级节点角度、材料密度梯度都一模一样。就像是有人把我的设计图刻进了张虎的血液里。
“灰点的终极武器……”苏晴低声说，“就是你的防御结构。”
我没有回应。
如果他们复制了我的能力，那意味着他们早就掌握了零域的部分原理。而张虎的血能生成这种结构，说明他不是被动携带者，而是被设计过的传递节点。
采样瓶中的徽章突然震动。
下一秒炸开，碎片化为一道短暂的光脉冲，扫过整个操作间。警报没有响，但所有终端同时黑屏一秒，重启后多了一个隐藏文件夹。
名称是：project Echo。
我立即下载并隔离。
初步解包后发现，里面包含一组完整的武器部署方案，目标编号为“方舟主控核心”，执行时间标注为“同步触发”。最危险的是，它的启动条件与应急预案完全重合——也就是说，一旦我们试图自救，就会自动激活敌方武器。
苏晴关掉了屏幕。
“他们不是想破坏系统。”她说，“他们在等我们自己打开门。”
张虎一直没动。
他的眼睛闭着，额头渗出细汗。忽然，睫毛抖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吸了一口气。
我抬头看他。
他的瞳孔变成了红色，不是充血，而是从内部透出的光感。皮肤下有细微的亮线浮现，沿着血管走向延伸，像电路板上的走线。
“你还清醒？”苏晴靠近一步。
他点头，声音低哑：“我记得……那个实验室。他们抽走我的血，做了很多份。每一份都种了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只记得最后一句话。”
“什么话？”
“计划必须继续。”
他说完这句话，右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指尖对准操作台上的终端接口，像是要插入。
苏晴迅速按下紧急制动钮，椅子自动锁死，把他固定在原位。
“不是你主动的？”她问。
“不是。”他咬牙，“但我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在我脑子里醒来。它知道怎么操作，也知道该连哪里。”
我调出他的医疗档案对比。
过去三个月的扫描记录显示，他的神经活动一直处于稳定状态，除了偶尔与hx9信号产生微弱共振外，没有异常。但现在，脑波图谱出现了新的活跃区，位置正好对应记忆存储边缘。
那里原本是空白的。
“这不是入侵。”苏晴说，“是唤醒。基因锁不只是为了封锁预案，它是在确认身份。只有真正的‘执行者’才能触发后续流程。”
我明白了。
应急预案从未被破坏，它只是在等待正确的人来启动。而张虎，就是那个被预设的钥匙。
问题是，他是开门的人，还是放怪物进来的人？
“我能控制住。”他说，额角青筋跳动，“给我时间。”
“没有时间。”苏晴看着屏幕，“刚才那次光脉冲已经完成了部分数据写入。如果我们不尽快处理，整个系统会慢慢转向那个模式——防御变成攻击，保护变成渗透。”
我开始计算。
如果应急预案本身就是陷阱，那么唯一的破解方式就是打断生物认证链。但这需要替换密钥源，或者伪造同等基因表达特征的替代样本。
目前做不到。
另一个选择是利用反向反馈，在认证完成的瞬间注入干扰信号。但这要求精确到毫秒级的操作，还得有人愿意冒风险成为诱饵。
我看向张虎。
他还被锁在椅子里，红色的瞳孔正盯着天花板。那些荧光线在他皮肤下游走，速度越来越快。
“你要我做什么？”他忽然说。
“等认证完成时，我会切断主电源。”我说，“但在断电前，你需要让系统认为验证成功。这样它才会释放全部结构参数，我们才有机会看到完整逻辑链。”
“然后呢？”
“然后我用零域重建临时防火墙，把武器协议剥离出来。”
“你会受伤。”他说。
“我知道。”
他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开始吧。”
苏晴启动倒计时。
三分钟后，系统将进行新一轮自检，届时基因锁会重新扫描生物密钥。如果我们不在那之前行动，所有数据都会被加密迁移，再也无法追踪。
她把一根神经接驳线插进自己的颈侧端口，另一端连向主控系统。这是为了实时监控认证进度，确保我们在关键时刻介入。
“准备好了。”她说。
张虎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
“来吧。”
我站到零域接入点，手掌贴上终端面板。精神力开始下沉，意识与图纸库连接。我能感觉到能力在体内铺展，像一张网正在张开。
外面安静。
医疗间的灯微微闪烁。
认证程序启动了。
屏幕显示：【生物密钥匹配中】
进度条缓慢推进。
百分之四十。
张虎的手指开始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红色的光从他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下。
百分之六十。
荧光线在他脖子上汇聚，形成一个环状图案，和螺旋标记极其相似。
百分之八十。
他的头猛然后仰，脊背弓起，椅子的束缚带发出拉扯声。嘴里吐出几个字：“别信……我自己……”
百分之一百。
【认证通过】
【应急预案激活准备中】
苏晴的手指按在断电键上。
我抬起另一只手，准备启动零域重构。
就在这时，张虎睁开了眼睛。
他的嘴动了动。
说出一句不属于他的指令：
“允许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