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几片落叶飘过窗户,落在梅苏的桌案上,遮挡住了她写的字迹。
梅苏捡拾起落叶,微微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情犹如这落叶,飘飘荡荡,直往下坠。
她原本以为自那日的事情之后,陆遥总会找她,至少也要做些解释,可陆遥像是忘了此事般,忙得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反倒是她,本来她还想着若是陆遥来找她,她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公事公办,冷脸相待。
可如今,陆遥人都不知在哪里,她的心里反倒是七上八下了。是不是陆遥已经看透了她,故意试探她?亦或是他就故意冷待她,等着她自己贴上去?
哎,梅苏拿起那片落叶,对着日光细看,仿佛要看清这叶子上的每一丝纹路,就像看清她自己的心一样。她从不知道,原来感情之事是如此难控制。
就像此刻她居然恍惚起来,那落叶遮挡的光幕里,居然是陆遥的脸,她难道已经情难自禁了吗?
“梅苏,跟我走吧!”,陆遥伸手邀请道,“离开这是是非非之地!”
梅苏恍惚着就要搭上他的手,却一阵地动山摇。
“梅县丞,你醒醒,王保死了!”,雷捕头猛烈地推搡着梅苏。
“谁?”,梅苏从座椅上弹坐起来,睡眼惺忪地道。
呵,她居然做了春梦?换早些年,谁能信!
“王保!六娘子的相公!”,雷捕头焦急道,“我到处找不到县令,只能先来报告您了!”
“王保?”,梅苏惊讶道,她知道昨夜王保才去过神堂见过苏神婆,祈求上天护佑自己,也祈求能够安睡的神药。
只因为近来二牛时不时地让他遇鬼,让他不得安眠。
“哪里发现的?谁发现的?”,梅苏完全醒了过来。
“城东的破庙,一个樵夫。”
“带上老刘。”,梅苏说完这一句,已经一马当先地向前走了。
“樵夫怎么说的?”
“这樵夫是上山砍柴,看天色晚了,也赶不回家了,就去破庙借宿,因他以前去过吉祥赌坊,一认就认出了尸体是王保。”
一行人赶到城东破庙时,天色已黑,只有西天边还露着一点橘色的微光。
庙宇残破,光影下像一只巨大的兽匐匍在地上,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这里已经出了县城,周围并无村落,人烟稀少,王保为何要来此处?
“雷捕头,你去看看,周围可有人迹?”梅苏吩咐道。
“是。”
雷捕头领命而去,梅苏点了根蜡烛,和仵作老刘一起进了破庙正堂。
破庙年久失修,屋顶也坍塌了一角,不断有风从那漏洞里灌进来,把烛火吹得摇摇曳曳的。
一阵阵带着血腥味的风把鸡皮疙瘩送上了梅苏的背脊。
梅苏四处寻找,终于在佛像前找到了一个烛台,里面还剩有半截蜡烛。
梅苏用手里的蜡烛点燃那烛台,想着四处照一照,可她刚抬起那烛台,便见高台之上的凶恶神像正俯视着她,倒把她吓了一跳。
“梅县丞别忙,我这里带了足够多的蜡烛,小贾,把烛火举高一点。”,老刘吩咐徒弟道。
梅苏用手里的烛台替换掉小贾手里的蜡烛,免得烛油滴落在小贾手上。
“老刘,你可知这破庙原本是祭祀什么神仙的吗?”,梅苏问道。
“也不怪您不知道,这庙啊,在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废弃了。可当年,我还年轻时,这庙的香火还挺旺的。”
老刘看了眼神像道:“这神仙叫鸣山大帝。”
“鸣山大帝?我怎么没听过?”
“这鸣山大帝是江西和浙江地区的神仙。据说是南朝时的石敬纯所化。”,老刘一边拿出验尸工具一边回答道。
“石敬纯?”
梅苏知道石敬纯此人,他因父亲被权臣牛昌隐陷害,追杀仇人至贵溪,最终将其斩杀。传说他追杀牛昌隐时,途经之地泉水涌出、山石自鸣,甚至有神兵相助。其死后,乡人建庙供奉,称其能“镇恶除厉、救民于水火”。
“我记得我年轻那会儿,我们遇到不公正之事,都爱来这庙里拜拜。这神仙非常灵验。后来,庙祝死了后,这鸣山大帝就不怎么灵验了。渐渐地来这里的人便少了,以至于如今落魄至此呀!”
梅苏若有所思,“老刘,你们都向鸣山大帝祈求什么?”
“呵呵,那时候,我们这的知县相公只一心捞钱,从不干正事,百姓们没办法,不就是只能向鸣山大帝祈求公正了吗?”
梅苏一愣,原来这鸣山大帝就是她“苏神婆”啊!
“后来,我听江西来的人说,鸣山大帝在他们那里是专门管报仇的!”,刘仵作道,“梅县丞,你来看,这银发钗。”
梅苏走过去,小贾把烛火又抬高了点,方便梅苏观察。
只见一根发钗插进了王保的脖颈里,几乎整根扎了进去,血水蔓延,沾湿了土地。
老刘把银簪渐渐拔了出来,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簪子,大多数妇人都有这样的发饰。
“这女子的力道可真大!”,小贾咕哝了一句。
“多话。”,刘仵作训斥道,“仵作只需把尸体告诉我们之事转达给上官。至于如何断案,那是知县的事,可懂?”
小贾懵懵懂懂地点头。
梅苏微笑道,“你师傅说的是,我们断案不能如此武断,看见发簪就认为即是女子之物,就当是女子杀人。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一个男子拿着娘子的发簪行凶吗?”
“这……”,小贾无言以对,他把一切都想当然了。
刘仵作粗粗观察了一通道:“此人的致命伤应当就是脖颈处的这一处伤口了。”
“嗯,他还有其他伤口吗?”
“新伤旧伤甚多,但都不致命。噫?”
“怎么了?”,梅苏走过去问道。
“梅县丞,你来看,王保这右胸口上也有一个孔洞,像是被扎过了。比对伤口,我觉得和王保脖颈上那一处极为相似。王保身前应该被发簪戳了两次,遭了两次罪。”
“这个伤口有异常吗?”,梅苏悄悄问刘仵作道。
刘仵作摇头道:“这个伤口不深,应该不会致死。所以,是又补了一记重击。”
“梅县丞,我查过了,这破庙周边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根本找不到目击者!”,雷捕头回来报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