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旋涡的触感如同穿过一层冰冷粘稠的水幕。短暂的失重与方向混乱后,叶凡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初源之厅那柔和冰冷的规整空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极其古老、险峻的空中栈道。
栈道似乎开凿于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向内倾斜的悬崖峭壁之上。脚下是宽仅三尺、由某种暗褐色木质与灰白色石条混合铺就的简陋路面,许多地方已经腐朽、断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栈道外侧,只有及腰高的粗糙石质护栏,许多地段护栏早已坍塌,仅余下光秃秃的边缘。
头顶上方,同样是望不到顶的、向内倾斜的嶙峋岩壁,岩壁表面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垂落的、不知名植物的灰白色气根。栈道内侧,紧贴着陡峭的岩壁,壁上偶尔能看到人工开凿的凹槽或简易的灯盏托架,但早已熄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朽木、湿岩、以及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永眠之息”的沉闷味道。这里的“沉寂”感,比初源之厅更加“粘稠”和“压抑”,仿佛连空气本身的流动都近乎停滞。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岩壁某些含有微弱荧光矿物的斑点,以及栈道下方极深处偶尔飘过的、不知名的幽蓝色光点,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
“这就是回廊中层?古老的栈道?”叶凡稳住身形,立刻催动眉心的“心灯之火”。淡金色的、更加凝实内敛的光晕自眉心扩散开来,笼罩周身尺许范围,不仅驱散了试图侵扰灵台的昏沉感,更如同为他点亮了一盏专属的明灯,照亮了附近数丈的景物。
在“心灯之火”的照耀下,叶凡能看到栈道路面和护栏上积着厚厚的、灰白色的尘埃,尘埃中混杂着一些细小的、已经石化的昆虫外壳或植物碎片,显示这里早已被时间遗忘。栈道的木板和石条上,刻着简单而重复的加固符文,但大多已经失效,符文线条黯淡无光。
他依循守寂者的指引,尝试辨认方向。在这几乎完全封闭、没有日月星辰的悬崖栈道上,判断“东方”并不容易。他闭上眼,再次引动“心灯之火”,回忆在星云镜壁中看到的那道“初始之光”轨迹残影的感觉,同时感应脚下栈道、两侧岩壁蕴含的、极其微弱的规则流动。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投向栈道的左侧(以他面对悬崖的方向)。在那里,“心灯之火”隐约感知到一丝更加“顺畅”或“古老”的规则流向,与记忆中“白痕”划过的方向感有着微妙的契合。这应该就是“东”。
“小心前行,心灯不灭。”叶凡默念守寂者的告诫,迈出了第一步。
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嘎吱”的呻吟,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叶凡将身法控制在最低消耗的轻身状态,每一步都精确地落在相对稳固的石条或木板连接处,避免踩踏那些明显腐烂的区域。
他同时将净蚀琉璃树的感知尽力展开。但在这中层栈道,环境的压制更加明显,净蚀琉璃树的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不足五丈,且反馈的信息模糊不清,只能大致判断脚下的结构稳固度和附近有没有明显的能量聚集。
前行了约百丈,栈道开始出现弧度,沿着悬崖缓缓向内弯曲。途中,叶凡发现了一些人工痕迹:岩壁上有一处凹进去的小型壁龛,里面供奉着一尊已经风化得面目全非的小石像,石像前有一个倾倒的、锈蚀的金属香炉。又一处护栏相对完好的地方,地面上散落着几块焦黑的木炭和几片破碎的、似乎是皮革水囊的残片。
这些都是上古探索者或远征军留下的痕迹,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艰辛与挣扎。
当叶凡转过一个较大的弯角时,“心灯之火”突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悸动预警!不是直接的危险,而是感知到前方不远处的栈道下方虚空,以及内侧岩壁的某片阴影区域,规则流动出现了不自然的“凝滞”和“扭曲”感。
他立刻停步,收敛气息,将“心灯之火”的光芒更加内敛,只维持最基本的防护,同时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
栈道在此处有一小段相对宽敞的平台,平台边缘的护栏完全坍塌。平台内侧的岩壁上,覆盖着一大片颜色格外深沉的、近乎墨绿色的滑腻苔藓。而在平台外侧的虚空中,肉眼看去空无一物,但在“心灯之火”的感知中,却隐约有数道极其淡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色气流”,如同水中的暗流,在缓慢地、不规则地盘旋、流动。
“无形之噬?”叶凡心中一凛。守寂者提到过,这是“沉眠者”本能衍生出的清理与吞噬机制,擅长潜伏、扭曲感知、吞噬能量与灵魂。眼前的“灰色气流”与描述相符,而且似乎不止一道!
它们尚未主动攻击,或许是因为叶凡收敛了气息,也或许是在“观察”或“等待”更好的时机。
不能被动等待!叶凡深知这种诡异存在的难缠。他目光扫过那片墨绿色苔藓和平坦地面,迅速思索对策。
硬拼不明智,他对“无形之噬”的具体能力和数量了解不足。绕路?平台是必经之路,栈道其他部分更加狭窄危险,且无法确定是否潜伏着更多。
“或许…可以试探一下,或者利用环境…”叶凡想起青铜手镯融合“影织者本源碎片”后具备的、模拟和干扰特定能量波动的能力,以及密匙残片对晶噬虫的震慑效果。不知道对“无形之噬”有没有用?
他小心翼翼地从储物道具中取出一小块之前在净化主庭外围捡到的、蕴含微弱惰性能量的普通矿石。将其轻轻放在脚边一块相对稳固的木板上,然后,他缓缓后退几步。
接着,他集中精神,通过青铜手镯,模拟出一丝极其微弱、但性质与自身丹元气息略有不同的能量波动,如同诱饵般,附着在那块矿石上。同时,他左手握紧密匙残片,随时准备爆发权限波动干扰。
做完这些,他屏息凝神,紧盯着平台区域。
约莫过了十几息。
虚空中,一道原本缓慢盘旋的“灰色气流”,似乎察觉到了那“诱饵”波动,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方向,如同捕食的水母般,向着平台地面那块矿石缓缓“飘”去。
它的移动极其诡异,并非直线,而是如同没有实体般,穿透了部分空间阻隔,直接“出现”在矿石上方尺许处。然后,气流前端微微“张开”,形成一个无形的“口器”,对准矿石,开始“吸吮”。
矿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失去光泽,其中蕴含的微弱能量瞬间被抽干,矿石本身也迅速风化、碎裂成粉末!
好可怕的吞噬速度!而且完全无形无质!
就在这道“灰色气流”专注“吸吮”矿石残渣的瞬间,叶凡动了!
他没有攻击那道气流本身(不确定攻击是否有效),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平台内侧岩壁上那片墨绿色苔藓!他右手屈指一弹,一道凝聚了“心灯之火”一丝气息的淡金色指风,如同闪电般射向那片苔藓的中心!
“噗!”
指风没入苔藓,没有引起太大动静。但奇异的是,那片墨绿色苔藓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性”,表面迅速鼓起一个个小泡,并分泌出大量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气的墨绿色汁液!这些汁液顺着岩壁流淌下来,正好滴落、溅射在下方平台地面,以及那道正在“进食”的“灰色气流”附近!
“嘶——!”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墨绿色汁液接触到“灰色气流”的边缘,竟然发出了轻微的腐蚀声响!“灰色气流”猛地一颤,仿佛受到了刺激或伤害,迅速收缩、后退,其无形的“形体”都出现了一丝紊乱的波动!显然,这种苔藓的分泌物,对“无形之噬”有某种克制或干扰作用!
与此同时,另外几道盘旋在虚空中的“灰色气流”,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纷纷显露出更清晰的轮廓,散发出冰冷的敌意,朝着叶凡的方向“看”来!
机会!叶凡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混乱和注意力转移!
他身形如电,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趁着那道受伤气流后退、其他气流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如同一道淡金色的影子,紧贴着内侧岩壁,从平台最边缘、墨绿色苔藓汁液流淌的区域,疾掠而过!
“心灯之火”全力催动,在身周形成一层薄薄的、专门针对“沉寂”与“侵蚀”规则的防护层。脚下精准地避开流淌的汁液和腐朽木板,几个起落间,便已冲过了这处危险平台!
身后,传来几声尖锐却无声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愤怒嘶鸣!那几道“灰色气流”显然被激怒了,试图追击,但它们似乎受到某种规则限制,无法远离那片特定虚空区域太远,只能在不甘的“注视”下,任由叶凡的身影消失在栈道拐角之后。
一口气冲出数百丈,直到“心灯之火”再未感知到后方有明显的威胁锁定,叶凡才略微放缓脚步,靠在一处相对稳固的岩壁凹槽内,微微喘息。
刚才看似简单,实则凶险。对时机的把握、对环境的利用、以及对自身能力的精准控制,缺一不可。稍有差池,就可能陷入被数道“无形之噬”围攻的绝境。
“看来,这栈道上,不仅路难走,还潜伏着各种‘清理者’…”叶凡心有余悸。他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丹元有些许消耗,并无大碍。刚才利用那种墨绿色苔藓,算是意外收获,以后遇到或许可以留意。
他抬头望向栈道前方。幽暗深邃,蜿蜒曲折,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待。
但眼神却更加坚定。心灯在怀,前路虽险,亦有微光可循。
他服下一颗普通回气丹药,稍作调息,便再次迈步,朝着认定的“东”方,继续这段悬于绝壁之上的孤独旅程。
【提示:进入“沉眠回廊”中层古老栈道,环境压制加剧。】
【提示:首次遭遇“无形之噬”,凭借“心灯之火”预警、环境观察(墨绿色腐蚀苔藓)及精准时机把握,成功规避并突破其封锁区域。】
【提示:对“无形之噬”特性(吞噬能量与灵魂、潜行、可能受特定环境物质干扰)有了初步认知。】
【基于成功应对新型威胁、利用环境智慧脱险、持续推进逃生路径,债务减免:-500点。】
【当前彼岸点:-674,000】
【状态:良好,丹元轻度消耗。位于古老栈道中段,继续向东行进。警惕更多“无形之噬”及栈道本身的结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