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所有人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女娲”核心区域那团原本圣洁的白光，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稳定。
光晕边缘泛起诡异的暗红，像心脏供血不足时的痉挛。
全息投影上的进度条，死死卡在 99.1%。
那是最后的一哆嗦。
也是天堑。
“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了！”
钱卫国那根刚才还视若珍宝的新拐杖，“哐”的一声砸在控制台上，特种合金甚至在台面上砸出一个白印。
老爷子浑浊的眼珠里血丝几乎要爆开。
林峰双手在触控板上化作残影，但他没有回头：
“电压骤降。京州市政电网撑不住了。‘女娲’为了保护已生成的分子结构不崩塌，强制锁死了最后那一丁点能量输入。”
“只要电压再低0.5%，前面十个小时的聚变，前面所有的材料，这唯一的‘火种’，就会变成一滩废铁。”
这一句话，就是点燃火药桶的那个火星。
钱卫国转身，那动作敏捷得根本不像个快八十岁的老人。
他甚至没用拐杖，两步就冲到了李云飞面前。
李云飞这位堂堂国安部部长，被老头子这股其实逼得下意识退了半步。
“李云飞！”
钱卫国根本不管什么级别，什么上下级，手指头几乎戳到李云飞的鼻尖上，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这就是你说的全力保障？啊？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
“这是强相互作用力材料！这是人类文明的钥匙！现在钥匙打了一半，你告诉我没电了？你这不开玩笑吗！你这是犯罪！是对人类文明的犯罪！”
李云飞一脸苦涩，尴尬地擦了擦脸上的唾沫：“钱老，您听我解释，这……”
“我不听！”
钱卫国还没说话，旁边一直温文尔雅的材料学泰斗张院士也挤了过来。
老太太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这会儿把手里的笔记本摔得啪啪响。
“李部长，你知道这团物质意味着什么吗？只要有了它，我们的潜艇能下潜到马里亚纳海沟底还得打个滚！我们的飞船能直接硬抗小行星撞击！”
张院士指着那团闪烁红光的物质：“现在就差这一哆嗦！你告诉我没电？你们安保局每年的经费呢？你们的应急预案呢？”
“不是……”沙瑞金见状想上来打圆场，不管怎么说，这是汉东的地盘，
“各位老专家，这是突发情况，京州电网已经是超负荷……”
“你是谁？”
负责高能物理的刘院士转头，瞪着沙瑞金，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你是汉东的一把手吧？”
沙瑞金愣了一下，点点头：“我是沙瑞金。”
“那就找你！”
刘院士一把抓住沙瑞金的袖子，力气大得让这位省委书记都感到胳膊生疼。
“沙书记，我不管你是用爱发电，还是去外面蹬自行车发电！这东西要是废了，我老刘今天就撞死在你们这根柱子上！回头还要在我的遗书里写上，是汉东省委抠门，舍不得那点电费，把国家的未来给断送了！”
这帽子扣得太大了。
简直能把人压死。
沙瑞金的冷汗就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这群疯魔的科学家眼里，什么官职，什么权力，在那个正在成型的“小圆球”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这帮国宝级的泰斗真能把汉东省委给拆了。
“林峰！”沙瑞金不敢再跟这群老头老太讲道理，直接越过人群看向林峰，
“到底缺多少？还需要多少时间？”
林峰盯着屏幕，头也不回：“不需要时间。只要瞬间功率峰值能冲上去，十秒钟，让分子锁死就够。”
“但是现在的电网已经到了极限，变电站那边为了防止烧毁，自动开启了过载保护。”
林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沙瑞金和李云飞。
“想要保住这东西，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说！”李云飞吼道，“都这时候了，卖什么关子！”
林峰抬起手，指了指头顶。
“切负荷。”
三个字。
地下实验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警报声依旧在“嘀嘀嘀”地催命。
沙瑞金的瞳孔缩一下。
他是省委书记，他当然懂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切负荷，就是拉闸限电。
但这不是普通的拉闸，这是要在瞬间把京州市区的工业、商业、甚至居民用电全部切断，把所有的电流像洪水一样，全部汇聚到星宇集团这条河道里来。
这会造成巨大的社会恐慌，会有经济损失，甚至可能会有安全事故。
“如果不切呢？”沙瑞金嗓音有些发哑。
“那就炸。”
林峰指着那团不稳定的能量，
“没有磁场约束，这团高能等离子体会瞬间膨胀。这一层地下室会被烧穿，至于上面的大楼……大概率会塌一半。”
“我们这一屋子人，连同这帮国宝级的专家，一个都跑不了。”
林峰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说今晚吃面条不加蛋。
“你说什么？”祁同伟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手已经摸向了腰间，虽然这时候枪没有任何用处。
钱卫国一听这话，非但没怕，反而更来劲了。
他冲到沙瑞金面前，这次是直接拽住了沙瑞金的衣领。
老头子力气枯竭，拽不动高大的沙瑞金，却把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
“沙瑞金！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命重要，还是那些瓶瓶罐罐重要？”
“不！都不是！”
钱卫国指着那台机器，声音嘶哑得让人心碎：“那里面是未来啊！那是龙国以后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的底气啊！”
“你只要点头，就算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现在去死，我们也干！”
“要是这东西毁了，那就是把龙国的脊梁骨给打断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切吧！”张院士也哭喊道，“沙书记，求求你了，切吧！”
看着这一张张写满焦急、甚至可以说是卑微祈求的老脸。
这些平时在各自领域受万人敬仰的泰斗，此刻像是一群无助的孩子，为了保住心爱的玩具，不惜跪下来求人。
沙瑞金的心脏抽搐一下。
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去他妈的维稳！
去他妈的经济指标！
如果连这群老人的这点愿望都满足不了，如果连国家的未来都保不住，他这个省委书记当得还有什么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