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打翻了茶杯。
“那个拿锤子砸的老头……是钱卫国？”
老首长的声音变了。
没了刚才的震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是。”沙瑞金回答。
“那东西……悬浮了？常温超导磁悬浮？”
“不仅仅是超导。”沙瑞金看了一眼手机上李云飞刚刚发来的补充说明，照着念道，
“这是‘夸父’的一号磁轨。材料是强相互作用力锁死的钛七合金。硬度……是金刚石的一百倍。”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一百倍？现在的工业母机能加工这种东西？除非是用神仙的法术变出来的！”
“确实不是加工出来的。”沙瑞金脸上露出笑容，那是一种赢家的笑容，
“是刚才，用京州全城的电，一点一点‘种’出来的。”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只能听见电流的沙沙声。
过了足足半分钟，老首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肃杀之气。
“瑞金。”
“在。”
“从现在开始，这段通话列为绝密。你刚才发给我的视频，彻底销毁。”
“是。”
“告诉李云飞，让他的人把星宇集团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老首长的语速极快，那是下达作战命令的节奏，
“还有，通知南部战区，让他们立刻在汉东组织一场防空演习。实弹。”
沙瑞金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发白。
实弹演习？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首长，那我的处分……”
“处分个屁！”老首长直接爆了粗口，
“你小子这次是把天捅破了，但也把天给补上了！要是那东西真能点火……别说停电一晚上，就算把京州拆了重建，也是值得的！”
“还有，那个林峰……”
提到这个名字，老首长的语气变得复杂。
“告诉他，既然电都给他停了，要是明天早上我看不到那个什么‘夸父’立起来……我就把你沙瑞金和他一起绑了，送到西北去种树！”
“嘟、嘟、嘟……”
电话挂断。
沙瑞金慢慢放下听筒，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他赢了。
这一把梭哈，他不仅仅保住了位置，还把自己绑上了一艘通往未来的核动力战舰。
“书记？”秘书长小心翼翼地问，“首长怎么说？”
沙瑞金在黑暗中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手还有点抖，点了两次才点燃。
“通知宣传部。”
沙瑞金吐出一口烟雾，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发个公告。就说……京州电网正在进行智能化升级测试。对于给市民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
“另外，”沙瑞金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城市，“通知交管局，把通往星宇集团的所有路口全部封死。理由是……道路塌陷抢修。”
秘书长一愣：“书记，这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外媒那边……”
“让他们叫。”
沙瑞金冷笑一声，眼神里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厉。
“等天亮了，等那颗太阳升起来……”
“他们跪着求我们的时候，哪怕把膝盖跪碎了，我们也未必会看一眼。”
……
星宇集团，地下五层。
这里的气氛和上面的死寂截然不同。
这里热火朝天，甚至可以说是狂热。
“小心！小心！往左边一点！液压机跟上！”
钱卫国头上缠着绷带——那是刚才激动过头撞在门框上弄的，但他根本不在乎，正指挥着几台重型吊装机器人，将那个刚刚冷却的银色圆环，套在一根巨大的黑色柱子上。
这是“夸父”的脊椎。
林峰坐在角落的一张折叠椅上，面前的小桌板上堆满了空了的红烧牛肉面桶。
他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正慢条斯理地撕着包装皮。
“小林……哦不，林总工。”祁同伟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件军大衣，那是他刚才让人从车里拿来的。
地下室温度控制系统为了配合“女娲”散热，开到了最低，冻得人直哆嗦。
祁同伟把军大衣披在林峰肩上。这个动作很自然，就像长辈照顾晚辈。
“上面搞定了？”林峰咬了一口火腿肠，头也没回。
“搞定了。”祁同伟在他旁边坐下，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根正在不断拔高的金属巨柱，
“沙书记刚才差点心脏病发作。不过现在，整个南部战区的导弹都已经竖起来了。”
林峰嚼着火腿肠，笑了笑：“看来沙书记的心理素质还差点火候。”
祁同伟苦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你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涉及多少万亿的博弈吗？”
“钱只是数字。”林峰咽下嘴里的食物，指了指前方那个正在组装的庞然大物，“老舅，你看那个。”
祁同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它如果是铁做的，那就是一堆废铁。但它是强互作用力材料，里面即将运行的是不可控的恒星能量。”
林峰转过头，看着祁同伟，眼神清亮，没有任何浑浊的算计。
“在这个真理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权力倾轧，哪怕是赵瑞龙，或者是他背后的老头子……”
“都不过是灰尘。”
祁同伟心头巨震。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是林峰的保护伞，是这个远房侄子在这个残酷世界里的引路人。
但现在他才发现。
自己引以为傲的权术、布局、甚至那个“胜天半子”的执念，在这个年轻人构建的宏大图景面前，渺小得可笑。
“还需要多久？”祁同伟问。
林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主体结构还需要打印三个小时。冷却两个小时。总装五个小时。”
他站起身，将军大衣紧了紧。
“明天早上八点。正是股市开盘前一个半小时。”
林峰脸色露出得意的笑容。
“国外那边不是在做空我们国家的股价吗？不是说我们是骗子吗？”
“那就让他们看看。”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到底谁会被烧成灰烬。”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操作电脑的李云飞突然惊呼一声：“林峰！有个麻烦。”
“说。”
“刚才全城断电，导致很多网络节点的防火墙失效了。有一股不明数据流，正在疯狂攻击我们的内网服务器。”李云飞手指飞快敲击，“追踪到了……Ip源头在五角大楼。”
“他们想要窃取数据？”祁同伟眉毛一竖，杀气腾腾。
“不。”李云飞脸色难看，“他们在植入病毒。他们想在软件层面锁死我们的设备。这是一种新型的工业蠕虫，专门针对精密数控机床的。”
“只要被感染，‘女娲’就会立刻停机，而且核心代码会被自毁。”
林峰闻言，不但没急，反而慢慢走了过去。
他站在屏幕前，看着那些疯狂跳动的红色代码，就像看着一群正在搬家的蚂蚁。
“工业蠕虫？”林峰轻笑一声，“有点意思。看来对面也有高人。”
“能挡住吗？”李云飞急得满头大汗，“国安的网安专家正在接入，但对方攻势太猛了，像是预谋已久的。”
“挡？”
林峰伸出一根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
“为什么要挡？”
“既然他们把门打开了，想进来看看。”
“那我们不去他们家里做做客，岂不是显得很没礼貌？”
林峰的手指重重敲下。
“贾维斯。”他轻声唤道，那是他给系统AI起的名字，“去，顺着这条网线爬过去。”
“把他们那边的电，也给我停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