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集团总部38层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红木会议桌反射着冰冷的灯光，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晦暗不明。
程卫东坐在首位，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笃笃”声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椭圆形的会议桌两侧，八位董事正襟危坐。
神色各异，有人眼观鼻鼻观心，有人则频频交换着隐晦的眼色。
一身职业套装的周黎站在投影仪旁，身形笔挺，正准备汇报。
“开始吧。”
程卫东抬了抬下巴，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周黎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上瞬间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刺得人眼睛生疼。
“根据初步调查，华南分公司过去三年，存在系统性财务问题。
星河湾项目，材料采购价虚高30%，劳务分包存在层层转包，导致工程质量严重不达标，大批工人的工资被恶意拖欠。”
董事席上，立刻起了一阵压抑的骚动。
分管财务的董事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周总监，这些数据来源可靠吗？”
“全部抽调自集团内网ERp系统，并与第三方审计机构的报告交叉核实。”
周黎纤手一动，切换下一页ppt，“更严重的是，我们发现部分资金流向，与柯庆丰总经理的直系亲属所控制的多家空壳公司，存在明确关联。”
“柯庆丰？！”
“这指控太严重了！”
年近六旬、一向以和事佬形象示人的刘董事慢悠悠地开口。
声音透着分量，“柯庆丰跟了程氏二十多年，从一个工地小管事做到分公司老总，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周黎面无表情，声音清冷：“所有证据链，我们都做了双重核实，人证物证俱全。”
“证据嘛，现在这年头，什么东西不能造假？”
刘董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程卫东，“老程啊，你听我说句公道话。
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下边的人为了出业绩，也不容易。
有点芝麻绿豆的小问题，那不是正常的嘛。
我看，这事儿就内部处理，别闹到董事会上，让外人看了笑话！”
程卫东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示意周黎：“继续说。”
周黎深吸一口气，放出几张极其高清的照片，不是社交媒体上那种被和谐过的。
照片上，几个满身龙虎纹身的壮汉，正凶神恶煞地殴打几个衣衫褴褛的工人，拳脚相加，血迹斑斑！
“除了财务问题，分公司还雇佣社会闲散人员，暴力镇压讨薪工人。”
周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这件事，已经上了当地的社会新闻头版！
对集团声誉造成了重大影响！”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分管公关的徐董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什么？这事压下来没有？”
“媒体报道暂时被我们公关部花大价钱控制了，但如果工人继续在政府门前闹事……”
“那就赶紧给钱啊！”
刘董事几乎是吼着打断了周黎，“不就是几个农民工吗？
能要多少钱？
打发了不就完事了！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老刘，”
程卫东终于开了金口，声音冰冷，“你这说的是人话？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刘董事被他看得一个激灵，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
“我……我这不是为集团的大局着想嘛，老程。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恐怕不是吧。”
程卫东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轻轻一扬，“周黎，说说那些钱，最终流到哪里去了。”
周黎点头，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刘董事：
“经过我们连夜追查，柯庆丰贪污的款项中，有超过三千万，通过七个空壳公司、十九次转账，最终流入了海悦地产的秘密账户。”
“轰”的一声！
这下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刘董事也坐不住了！
海悦地产，是程氏在华南地区最大的竞争对手！
而刘董事与海悦地产的老板私交甚笃，是人尽皆知的高尔夫球友！
“这……这不可能！血口喷人！”
刘董事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他猛地站起来，指着周黎，“老程，你……你该不会怀疑我……”
“我只相信证据。”
程卫东“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像一记耳光扇在刘董事脸上。
“现在，问题摆在这里。
华南分公司的烂摊子，要不要查？怎么查？谁去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不是一个分公司的腐败案了，而是直指董事会内部的权力清洗！
柯庆丰是刘董事一手提拔的，就是他养在华南的一条狗！
“我建议，立即成立专项调查组！”
最年轻的徐董事第一个打破沉默，他显然是程卫东的嫡系，“同时，立刻暂停柯庆丰所有职务，交由司法机关配合调查！”
刘董事立刻歇斯底里地反对：“不行！太激进了！
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就动一个集团元老，会让底下多少分公司的人寒了心！”
“照片和银行转账记录，还不够确凿？”
徐董事冷笑一声，他早就看刘董事不顺眼了，“老刘，你这么拼了命地护着柯庆丰，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天大的隐情吧？”
“你他妈什么意思！”
刘董事气急败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都给我冷静。”
程卫东一开口，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缓缓开口，“我决定，派沈瑶去华南分公司。”
这个提议，在所有人心湖里炸开了锅。
刘董事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脱口而出：“沈瑶？
就是程昱那个小女朋友？
一个黄毛丫头，她懂什么叫建筑工程，懂什么叫项目管理？”
“她懂财务审计，懂法律。”
程卫东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更重要的是，她跟华南分公司没有任何利益纠葛。”
沈瑶有注册会计师执业资格，审计财务问题是她的专业，至于项目管理，那就干中学嘛！
刘董事还想再争辩几句，程卫东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宣布：
“就这么定了，沈瑶担任华南分公司专项调查组组长，全权负责查明所有问题。
周黎，你负责协调集团总部的一切资源，全力配合她。
散会。”
董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脸上神情复杂。
只有刘董事磨磨蹭蹭地留到最后。
等其他人都走光了，他才腆着脸凑到程卫东身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程，咱俩……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了。
你……你给我透个底，这事儿，真要闹这么大？”
程卫东收拾文件的手顿了顿。
他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刘，还记得我们当年光着膀子在工地上，一起啃馒头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刘董事一愣：“……什么约定？”
“程氏，可以有勾心斗角，但绝不能有吃里扒外的背叛。”
程卫东的眼神，直直扎进刘董事的眼睛里，“你好自为之。”
刘董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周黎关上门，压低声音：“程董，刘董事那边……”
“派人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程卫东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宛如积木的城市全景，“沈瑶那边，有消息了吗？”
“刚刚收到她发来的加密邮件，她已经掌握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
程卫东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丫头，动作倒是快得惊人。”
“不过……”
周黎有些担忧，“刘董事在华南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盘根错节。
沈瑶小姐一个女孩子过去，我怕……怕她会有危险。”
“那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程卫东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与期待，“温室里，可长不出能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而且他隐约感觉到了儿子程昱的后手，以他对沈瑶的感情，不会袖手旁观的！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华南分公司。
一间临时腾出来的小会议室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和熬夜的酸腐气息。
沈瑶和路清虹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她们已经不眠不休，整整熬了三个通宵。
硬生生将华南分公司过去三年的所有烂账，一笔一笔地捋了一遍。
“找到了！瑶瑶姐，你看！”
路清虹突然指着屏幕上的一行数据，声音激动发颤，“这笔五十万的劳务费，收款方是‘诚信劳务服务公司’，但是！
工商登记系统显示，这家公司两年前就已经被注销了！”
沈瑶精神一振，立刻调出对应的银行流水，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钱通过这家空壳公司过账后，最终转到了这个个人账户……”
她在内部系统里飞速检索，一个名字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