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像是爬满了蚂蚁。
程科新材的投产计划表已经修改到第七版，财务预算那一栏还标着三个刺眼的红色问号。
叮咚！
门铃响了。
沈瑶光着脚去开门，程昱拎着两大袋东西站在门口，黑眼圈快掉到嘴角了。
“你这是要把便利店搬空？”沈瑶接过袋子，里面塞满了能量饮料、泡面和各种零食。
程昱踢掉皮鞋就往里走：“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学霸熬夜的本事一个比一个狠。”
他瘫在沙发上，扯松领带，“我导师当年逼我改论文都没你这么拼。”
沈瑶从冰箱拿出两罐冰咖啡，扔给程昱一罐：“没办法，程科新材下个月就要投产了，我得把最后的问题解决掉。”
程昱拉开拉环，泡沫喷了一手：“操！”
他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沈瑶笑得直不起腰。
“笑屁啊。”程昱佯装恼怒，却趁沈瑶不注意，把沾着泡沫的手指往她脸上抹。
沈瑶尖叫着躲开，两人在狭小的客厅里追逐，最后一起摔在沙发上。
程昱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咖啡的苦涩香气。
沈瑶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赶紧推开他坐起来。
“说正事。”她捋了捋头发，“程科新材的生产线调试报告你看了吗？”
程昱撇撇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喏，技术部刚出的。第三台设备有点问题，德国那边说要派工程师来。”
沈瑶快速翻阅文件，眉头越皱越紧：“这要拖到什么时候？我们跟军方签的协议可是有违约金的。”
“所以我直接联系了清北机械系的张教授。”程昱得意地挑眉，“他团队明天就去现场看看，说不定比老外还快。”
沈瑶眼睛一亮，这就是程昱的价值，他总能在绝境中找到意想不到的资源。
她正要夸他，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路清虹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程枫在查程科新材的账。”
沈瑶的手指瞬间收紧，手机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程昱察觉到异样，凑过来看屏幕，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这个程枫……”她咬牙切齿，“上次华北分公司的事还没跟他算账。”
沈瑶迅速冷静下来：“别急，账目我早就准备好了。”
账目做得合规，对于身为注册会计师的沈瑶来说并不难。
她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看，真正的核心数据在这里，明面上的账本都是给审计看的。”
程昱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从程科新-材立项第一天起。”沈瑶轻笑，“你爸教我的，永远要留后手。”
程昱的表情复杂：“我突然有点同情程枫了。”
第二天上午，沈瑶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程科新材的临时办公室。
这是位于燕京郊区的一栋小楼，化工企业一般不会在市中心，墙上还挂着“程氏集团新材料研发中心”的铜牌。
“沈总监早！”前台小姑娘热情招呼，“咖啡刚煮好。”
沈瑶点头致意，径直走向最里面那间挂着“项目经理”牌子的办公室。
推开门，她差点把咖啡泼出去，程枫正大摇大摆地坐在她的椅子上翻看文件。
“程副总好雅兴啊。”沈瑶把包重重放在桌上，“这么早就来视察工作？”
程枫不急不慢地合上文件夹：“听说项目要投产了，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支持的。”
他笑得像只狐狸，“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沈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程枫作为程卫东的侄子，仗着这层关系在程氏混了个副总头衔，实际大家认为就是个吃空饷的关系户。
“多谢关心。”沈瑶皮笑肉不笑，“不过一切顺利，不劳程副总费心。”
程枫站起身，整了整西装：“是吗？可我听说生产线出了问题，投产要延期？”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沈总监，你说董事会要是知道这事，会怎么想？”
沈瑶面不改色：“程副总消息真灵通。不过……”
她故意拖长音调，“问题已经解决了，清北的专家今天就来。”
程枫表情一僵，显然没料到这出。
他干笑两声：“那就好，对了，财务部说你们的备用金使用有些……不合规？”
来了！
沈瑶早有准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所有支出都有明细和审批单，程副总要不要看看？”
程枫接过文件夹，翻了几页就皱起眉头。
虽然他不太懂财务，但这些账目做得滴水不漏，连餐费报销都附上了发票复印件。
他悻悻地合上文件：“沈总监做事果然细致。”
“应该的。”沈瑶微笑，“毕竟程董事长最讨厌账目不清不楚。”
提到程卫东，程枫明显怂了。
他匆匆告辞，临走时还撞翻了门口的绿植。
沈瑶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中午吃饭时，沈瑶把早上的事告诉了程昱。
两人躲在公司附近的小餐馆里，程昱笑得差点被鱼刺卡住。
“你该看看程枫当时的表情！”他灌了口啤酒，“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沈瑶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别高兴太早，他既然盯上了程科新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程昱突然正经起来：“说到这个，我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人吗？”
照片上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在和程枫握手。
沈瑶眯起眼睛：“有点眼熟……”
“徐氏建材的采购总监。”程昱压低声音，“程枫上周秘密会见了他，谈的好像是……新材料供应合同。”
沈瑶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徐氏建材是程氏多年的竞争对手，更是程昱母亲林雅娘家的死对头。
程枫这是要里通外国啊！
“你爸知道吗？”
程昱摇头：“没证据的事，说了也没用。”
他握住沈瑶的手，“不过别担心，我已经安排人盯着程枫了。”
沈瑶突然觉得碗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
程枫这一手玩得够阴，要是真让他得逞，程科新材还没投产就要易主了。
回到办公室，沈瑶立刻召集核心团队开了个秘密会议。
五个年轻人挤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听她布置任务。
“小王，你去盯生产线调试，每天给我三份进度报告。”
“小李，财务这块你再检查一遍，特别是备用金那部分。”
“张工，技术文档全部加密，访问权限重新设置。”
众人领命而去，只剩下沈瑶和路清虹。
路清虹推了推眼镜：“最关键的原料供应问题怎么办？程枫要是从中作梗……”
沈瑶冷笑：“我早有准备。”
她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合同，“看这个。”
路清虹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跟韩国SKc签的备用协议？”
“上个月。”沈瑶合上电脑，“程枫以为掐住国内供应商就能逼我就范，太天真了。”
路清虹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这事你跟程昱总监说了吗？”
沈瑶摇头：“暂时不用，他最近要准备季度财报，够忙的了。”
其实她没说的是，这份韩国合同有个小秘密，签约方不是程氏集团，而是她悄悄注册的一家空壳公司。
这是她留的一张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打出来。
晚上九点，沈瑶还在办公室加班。
程昱突然打来视频电话，屏幕上他的脸被手机灯光照得惨白。
“猜猜我在哪？”他把镜头转向四周，赫然是程枫的办公室。
沈瑶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疯了？被他发现怎么办？”
程昱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行政部备份钥匙。”
他凑近镜头，压低声音，“看我找到了什么。”
镜头对准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份标着“程科新材股权转让草案”的文档。
沈瑶的血液瞬间冻结，程枫竟然打算把项目51%的股权卖给徐氏建材！
“这个王八蛋……”沈瑶咬牙切齿，“他这是要卖国求荣啊！”
程昱快速拍了几张照片：“证据确凿，明天我就去找我爸。”
“等等！”沈瑶突然想到什么，“先别打草惊蛇，程枫敢这么做，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程昱皱眉：“你是说……”
“查查这份草案有没有抄送其他人。”沈瑶眼睛发亮，“特别是……董事会成员。”
程昱操作了几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林秀兰！这封邮件抄送了我爸的秘书！”
两人隔着屏幕对视，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震惊。
林秀兰是程卫东的心腹，如果她知情，那程卫东很可能……
“不可能。”程昱斩钉截铁，“我爸再怎么样也不会把自家技术卖给竞争对手。”
沈瑶没说话，她想起程卫东最近看她的眼神，那种评估商品价值的冷酷目光。
也许对程卫东来说，打击她比公司利益更重要？
“先把证据保存好。”她最终说道，“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
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了，是程昱发来的消息：“别担心，有我在。明天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粤菜？”
沈瑶看着这条与危机毫不相干的短信，突然笑出声来。
这就是程昱，哪怕天塌下来也惦记着带她去吃好吃的。
她回复道：“好啊，我要吃双皮奶。”
放下手机，沈瑶打开电脑，调出那份韩国合同。
她轻轻点击发送键，合同飞向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邮箱，程昱母亲林雅的私人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