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文档，眼睛酸涩。
凌晨三点半的公寓，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茶几上散落着七八个空咖啡罐，其中一个滚落在地毯上，残留的褐色液体在浅色羊毛上恹出一小块污渍。
她揉了揉太阳穴，文档上的字开始跳舞。
本科毕业预答辩就在三天后，而她的实证分析部分还有两组数据需要重新跑。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程昱的消息跳出来：“还在改论文？”
沈瑶嘴角不自觉上扬。
自从上周她在办公室累到睡着被程昱撞见，这家伙就设置了凌晨三点的闹钟专门查岗。
她拍了张电脑屏幕的照片发过去：“马上就好。”
手机立刻震动起来，程昱直接打了过来：“沈瑶同学，你这是第几次说‘马上就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显然已经清醒了一会儿。
“这次是真的。”沈瑶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就剩最后一点了。”
“你把文档发我，我来看最后那部分。”程昱的语气不容拒绝，“现在，立刻，马上躺到床上去。”
沈瑶刚要反驳，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
“等等，你现在在哪？”
电话突然挂断。
三十秒后，她公寓的门铃响了。
沈瑶光着脚跑去开门，程昱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保温袋。
“你疯了？现在凌晨三点多！”
沈瑶压低声音，却忍不住探头看了看走廊，还好没人。
程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把保温袋放在餐桌上：“我家阿姨炖的雪梨汤，润肺的。”
他瞥了眼茶几上的咖啡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就靠这些续命？”
沈瑶突然鼻子一酸。
她已经连续两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白天应付程卫东的各种刁难，晚上熬夜改论文。
“我没事……”她话没说完就被程昱拉进怀里。
年轻人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和熟悉的木质香水味，胸膛温暖坚实。
“逞强。”程昱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文档发我，你去睡会儿，我改完叫你。”
沈瑶想拒绝，但身体先一步投降。
她迷迷糊糊把文档发到程昱邮箱。
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满血复活，身上盖着毯子，而程昱正坐在她电脑前专注地敲着键盘。
晨光透过纱帘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沈瑶注意到他眼睛下方的青黑，心里某处软得一塌糊涂。
“你没睡？”她嗓子哑得厉害。
程昱转头，露出一个疲惫但得意的笑：“搞定了，你那两组数据的问题找到了，是样本筛选条件设错了。”
他伸了个懒腰，“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分析框架，结论更扎实了。”
沈瑶光脚跑过去看屏幕，惊讶地发现程昱不仅修正了错误，还重新梳理了文献综述部分。
这种水平的修改绝不是随便看看就能做到的。
“你……通读了我的论文？”
程昱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以为我面试怎么得到王院士青睐的？”
他打了个哈欠，“不过你这篇确实写得不错，比我那届的大多数本科毕业论文都强。”
沈瑶突然想起什么：“你今天不是要参加华东区的季度汇报吗？”
程昱表情一僵：“几点了？”
“七点二十。”
“操！”程昱跳起来，“汇报八点半开始，我还得回去换衣服！”
他抓起西装外套就往门口冲，又折返回来在沈瑶唇上狠狠亲了一口，“预答辩加油，我赶得及就回来听。”
门砰地关上，公寓重新恢复安静。
沈瑶站在原地，唇上还残留着程昱的温度。
她慢慢走回电脑前，发现文档旁边多了个便签：“大美女，记得吃早餐，冰箱里有三明治。——爱你的程昱！”
沈瑶忍不住笑了。
她打开冰箱，果然看见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旁边还贴心地放了盒牛奶。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很陌生，但……不赖。
……
预答辩当天，沈瑶选了套藏蓝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妆容淡而精致。
跟其他满是稚气的学生气质截然不同。
“沈瑶同学是吧？”答辩秘书核对名单，“你的导师王院士临时有事，改由李教授主持。”
沈瑶心里一沉。
王院士上周才从调研回来，说好今天会来听预答辩的。
她不动声色地微笑：“好的，谢谢。”
刚坐下，手机震动。
赵师兄发来消息：“老板被程卫东请去参加什么专家论证会了，故意的吧？”
沈瑶握紧手机，她就知道程卫东不会安分。
正想着，又一条消息进来，这次是程昱：“我在后门，别回头。”
沈瑶心跳突然加快，她假装整理资料，用余光瞥见后门缝隙处程昱的西装一角。
他居然真的赶回来了！
“下一位，沈瑶。”
站上讲台的那一刻，所有杂念都被沈瑶屏蔽在外。
她声音清亮，逻辑缜密，ppt翻页节奏恰到好处。
讲到程昱帮她修改的那部分时，她注意到评委们交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个模型设定很有创意。”主持答辩的李教授推了推眼镜，“不过样本量是不是偏小？”
沈瑶早有准备：“是的老师，所以我在稳健性检验中做了三个替代方案……”
她对答如流，甚至抓住机会引用了王院士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
答辩结束，评委们简单讨论后给出论文修改意见，当场宣布预答辩通过。
沈瑶鞠躬道谢，走出教室时腿都有些发软。
“漂亮。”程昱从走廊拐角闪出来，手里拿着杯热美式，“我就说没问题。”
沈瑶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你怎么赶回来的？华东区的会……”
“提前录了视频汇报。”程昱得意地挑眉，“我爸气得够呛，不过反正数据好看，他挑不出毛病。”
沈瑶突然想起什么：“你爸把王院士支开的？”
程昱笑容淡了些：“嗯，他最近小动作不断，不过都是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
他接过沈瑶的电脑包，“别管这些了，庆祝一下？我订了玉渊潭旁边那家私房菜。”
沈瑶摇头：“我得先去谢谢王院士，虽然他没来成……”
“巧了，我也得去找老板汇报课题进度，完事儿再去吃。”程昱眨眨眼，“一起？”
王院士的办公室采光极好，整面墙的书架上塞满中外文献。
老爷子正在泡茶，见他们一起进来，笑得意味深长：“哟，小程也来了？”
“老师好。”沈瑶乖巧地问候，把打印好的论文双手递上，“这是我的预答辩稿，请您指正。”
王院士接过，随手翻了几页：“老李刚给我发消息，说你表现得很好。”
沈瑶注意到王院士桌上摊开的文件，正是程氏集团最近那个新能源项目的可行性报告，上面还有程卫东的签名。
“老师，您今天是被程董事长请去的？”她状似无意地问。
王院士啜了口茶：“嗯，论证会。不过你爸……”
他看向程昱，“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会上拐弯抹角打听沈瑶的论文情况。”
好一副关心后学末进的德高望重模样！
程昱表情一僵：“他问这个干什么？”
“谁知道呢。”王院士说，“不过我说沈瑶的选题很有价值，建议她继续往这个方向发展。”
离开办公室，程昱眉头紧锁：“我爸到底想干嘛？”
沈瑶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没说出口。
“别想了。”她挽住程昱的手臂，“陪我去趟图书馆？我想借几本书。”
……
校园梧桐成荫，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程昱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神情渐渐放松。
“有时候真怀念上学的时候。”他踢了颗小石子，“至少不用天天应付那些勾心斗角。”
沈瑶轻笑：“你现在可是程总，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
“得了吧。”程昱撇嘴，“要不是为了……”
他突然住口，耳根微红。
沈瑶明知故问：“为了什么？”
程昱突然转身，双手捧住她的脸：“为了配得上清北大学最优秀的沈瑶同学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眼神却闪烁不定。
阳光正好，沈瑶能看见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细小阴影。
此时的程昱看起来像个大男孩，而不是程氏集团的太子爷。
她突然很想吻他，但这里是校园，随时可能遇到熟人。
“傻瓜。”她轻轻挣开，快步往前走，“快点，图书馆要关门了。”
程昱追上来，趁没人注意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遵命，我的学霸女友。”
图书馆里，沈瑶熟练地在书架间穿梭，抽出一本又一本专业书籍。
程昱推着借阅车跟在后面，时不时提出建议。
“这本计量经济学的参考书太老了，新版我宿舍有，明天带给你。”
“你宿舍？”沈瑶挑眉，“你还有宿舍？”
程昱一脸理所当然：“当然啊，我又没退宿。虽然不怎么住，但东西都在。”
他压低声音，“偶尔回来装装学生，挺有意思的。”
沈瑶突然想到什么：“你宿舍现在能进吗？”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程昱的宿舍门前。
单人间，久无人住却意外地干净，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
“阿姨每周来一次。”程昱解释着，从书桌底下拖出个纸箱，“喏，都在这里了。”
沈瑶翻看着程昱留下的笔记和教材，每一本都密密麻麻写满批注。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其实也是实打实的学霸。
“看这个。”
程昱献宝似的递过一本笔记本，“我大四写的论文思路，王院士说比某些硕士生的开题报告都强。”
沈瑶正要接，突然从本子里掉出张照片。
她弯腰捡起，发现是年轻时的程卫东和王院士的合影，背景似乎是某个学术会议。
“这照片……”沈瑶若有所思。
程昱凑过来看：“哦，我爸和老板是老相识了。听说当年我爸差点读博，就是老板带的。”
他挠挠头，“后来因为更感兴趣做生意才放弃的。”
沈瑶心跳突然加快。
所以程卫东不仅了解学术圈，甚至曾经差点成为学者。
难怪他对论文、研究方向这些细节如此敏感……
“怎么了？”程昱注意到她的异样。
沈瑶迅速调整表情：“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个论文修改的点子。”
她把照片夹回本子里，“这些书我能借走吗？”
“随便拿。”程昱大手一挥，“连我都是你的，何况几本书。”
沈瑶作势要打他，程昱笑着躲开，两人在狭小的宿舍里追逐打闹，像最普通的大学生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