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兄弟二人走向营门时，波罗的海的晚风送来远方的号角声。
罗卡斯注意到拉斯洛的先锋骑兵皆着统一的灰色披风，马鞍右侧都挂着制式的骑枪——这种标准化装备在德意志诸侯军中极为罕见。
“觐见主君！”营门卫兵突然高呼。
罗卡斯单膝触地时，眼角瞥见卡罗尔有样学样地跪下，只是动作略显僵硬。砂石地的寒意透过铠甲渗入膝盖，但他保持着完美的骑士礼姿态。
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却在咫尺之遥戛然而止。罗卡斯看见一双鎏金马靴停在自己面前，靴尖的鹰徽沾着沿途的泥泞。
“起身，罗卡斯卿。”拉斯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海浪声。
当罗卡斯抬头时，只看见拉斯洛黑眸中映着但泽港的灯火，“你的信，我收到了。”
卡罗尔偷偷抬眼，正对上伊露什卡玩味的目光。
她的眼睛扫过他身上的胸甲，灰眸中闪着玩味的笑意：“这身米兰板甲...穿着可还合身？”
罗卡斯立即以手按胸：“全仗陛下恩泽。”他起身时姿态优雅如演练过千百遍，“骑士团也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拉斯洛的唇角微扬，目光扫过远处条顿军的营垒。
暮色中，哨塔的火把连成精确的团，巡逻队踏着统一的步伐穿梭其间。
“军营整齐，巡逻严谨。”他黑眸中映着跳动的火光，“你单单只做个大团长，有些可惜了。”
罗卡斯心中一凛，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上的缠绳。他知道：一般老板夸你的时候准没好事。
拉斯洛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目光扫过兄弟二人：“放心，是好事。”
他声音低沉如夜潮，“我听说利沃尼亚的大团长年事已高，需要一个更加英勇虔诚的骑士来代替他的位置...”
“我会向教宗冕下请示的...”
卡罗尔喜上眉梢，铠甲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刚张口欲言，罗卡斯已按住他肩膀再次跪地：“谢陛下恩典！”
他决口不提教宗，只是谢过拉斯洛的恩典。
拉斯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手掌轻拍罗卡斯肩甲：“你很聪明，还很英勇。不错，起来吧。”
而在两兄弟起身后，拉斯洛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比安卡现在怎么样...”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两兄弟皆是一愣，比安卡？谁？我不道啊。
拉斯洛连忙补充：“就是在米兰送你板甲的那位殿下。”
罗卡斯才恍然大悟，他的目光谨慎的扫过伊露什卡，眼见她面色如常才缓缓开口：
“那位殿下十分良善，在米兰的市民和热那亚商人中也颇有声名，北意大利的人们都她为‘亚平宁的财富宝珠’。”
“是吗...”拉斯洛喃喃道，这数年间他整合匈牙利，联统波西米亚，主要忙于德意志的事务，对这位一直等待他的孩子确实有些不公。
两人间的书信来往虽然一直没有停下，但见面的机会可谓是少之又少。
上次见面还是前往罗马参与维纳第一次主持的复活节，从克罗地亚的海路坐船直达罗马。
拉斯洛刚下码头之时，她便在那里等着了...
那孩子不争不抢，也更让人怜惜。
拉斯洛在心底一叹，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两兄弟身上，此刻暮色已深，不远处的但泽港早已挂上灯火。
“去吧，”他望着暮色深处灯火通明的但泽港，“暮色已深，交锋即退。”声音低沉如夜潮，“避免无谓伤亡。”
罗卡斯单膝触地：“谨遵陛下命令。”
甲胄相撞之声清脆如钟鸣。他起身时斗篷划出利落的弧线，向弟弟卡罗尔打了个隐秘的手势。
当条顿骑士团的黑色军旗退入暮色时，伊露什卡的银甲在最后一线天光中泛起冷冽的光泽。
她纵马跃上前方土丘，灰眸扫过正在“溃退”的敌军阵列。
“冲锋！”她长剑出鞘的铮鸣撕裂夜空。匈牙利轻骑兵如潮水般涌过砂石滩，马蹄踏碎波罗的海的浪花。
在夜幕的保护下，但泽港的守军只从城垛上隐隐望见这样一幕：条顿骑士们一触即溃，黑十字旗帜歪斜着向海岸线退却。
匈牙利人的箭雨精准地落在撤退路径上，却奇异地避开了所有要害——几支箭甚至恰好射断了几面军旗的系绳。
当假溃退的条顿军退入海岸边的松林时，拉斯洛在后方山岗上微微颔首。
他注意到罗卡斯撤退时刻意绕开了渔民的小屋，而伊露什卡的骑兵“追击”时完美避开了正在涨潮的礁石区。
暮色彻底笼罩海面时，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码落下帷幕。
但泽港的守军不会知道，那些“狼狈逃窜”的条顿骑士们，此刻正在松林里清点着拉斯洛赏赐的威尼斯金币。
他们只需要知道，波兰的国王过来拯救他们了便可。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做个无忧无虑、诸事不知的人也挺好，不是吗。
当最后一批条顿骑士的披风消失在松林深处时，伊露什卡策马返回，银甲上沾着的露水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无趣至极！”她人未到声先至，马鞭凌空抽响惊起夜枭，“我们快去克拉科夫找点像样的猎物——”
战靴踏过砂石地发出清脆声响，“我都等不及要看那小母狼的表情了！”
“嗯...我想想，她现在应该刚刚拿下卢布林吧，毕竟是波兰与立陶宛的边界重镇。”
伊露什卡无趣的把玩着马鞭，“要不要我们写一封信送过去，就说波兰与立陶宛之王以及她的匈牙利王后邀她前往克拉科夫进行共治...”
“呵哈~”似乎是想道那位小狼苦闷的表情，伊露什卡像是找到了乐子般笑出了声。
“呵呵~”拉斯洛也不禁莞尔，两人在这方面倒是有些臭味相投了。
“好了，进入但泽港休息一晚，明日直奔克拉科夫...”拉斯洛扫过远方的但泽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但泽，这个波兰地区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几乎掌握了此地全部的海路贸易，连接波罗的海贸易节点的重要港口。
哈布斯堡家族在波兰投资的间谍网中，只收买了这一个重要的人物。
小恩小惠难以让这些贵族老爷们之直接投诚，还是用军事力量比较靠谱。而这种商业城市、港口，自然要用金钱、贸易来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