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咖啡馆里，焦糖玛奇朵的甜香混着窗外梧桐叶的焦脆气息，阳光斜斜切过玻璃，在原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豫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桌面，思路像被点燃的引线般噼啪炸开，语速也跟着急促起来：“停职令压不住事。市警局的林队长你还记得吗？当年‘红雾事件’他欠我个人情，那老小子对超自然事件的痴迷程度堪比学术疯子，说不定能从他那儿撬点官方档案。还有……”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破晓’组织。”
“破晓？”沈心烛握着白瓷咖啡杯的手指猛地一紧，温热的液体晃出杯沿，在她手背上烫出浅红的印子，“就是三年前在城南生物实验室劫走‘深渊样本’的那群人？传闻他们连自己人都杀，你想……”
“赌一把。”李豫打断她，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秘密联盟想吞‘星尘计划’，破晓盯着‘深渊裂隙’，敌人的敌人——”他突然住口，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更密的节奏，“当然，这是后手。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阵脚。”
沈心烛望着他。窗外车流喧嚣，他却坐得笔直，衬衫领口虽有些褶皱，眼里的光却比桌上的台灯还亮。她原以为他会在停职通知前垮掉——毕竟张海峰的构陷、王博的沉默，还有那份被篡改的“泄密报告”，足以压垮任何一个灵研所成员。可眼前的李豫，分明是在废墟里扒拉着火星，要烧出一条路来。
“你要我做什么？”她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灵研所内部的眼线、项目进展、敌人动向……她甚至不用猜，就知道这任务意味着什么——一旦暴露，她的档案会比李豫的更难看。
“留在灵研所。”李豫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极低，“张海峰每天下午三点会去王博的办公室汇报，你想办法靠近，听他们怎么说‘深渊裂隙’的后续调试。还有‘星尘计划’，我怀疑和十年前‘天穹坍塌’事件有关，你去档案室调19号柜的加密文件，钥匙在老陈的茶杯垫下——他欠我顿酒，会睁只眼闭只眼。”
沈心烛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十年前“天穹坍塌”那天，她父母正在现场做地质勘探，从此再也没回来。她进灵研所，本就是为了查那件事。此刻李豫的话像钩子，勾着她心底最痛的地方，也勾着她藏了十年的执念。
“好。”她抬起头时，眸子里的犹豫已经烧成了灰烬，只剩下淬过火的坚定，“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不准单独接触破晓。”她指尖点着桌面，一字一顿，“他们的联络人‘夜枭’上个月还在黑市卖灵研所的内部图纸，跟这种人打交道，你得带上我给你的追踪器。”她从手包里摸出个指甲盖大的银灰色装置，塞进他掌心，“第二，每天晚上八点报平安，用暗语‘咖啡凉了’。第三……”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别再像上次那样硬闯张海峰的办公室，你那条胳膊还想不想要？”
李豫捏着那枚追踪器，金属的冷意混着她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暖。他拿起桌上的黑咖啡，仰头灌了半杯，苦涩的液体呛得他喉咙发紧，却让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大半：“都答应你。我还没活够，‘深渊裂隙’的真相没挖出来，张海峰的嘴脸没撕下来，怎么能死？”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指腹摩挲着杯壁的水渍，“我被停职后宿舍清退了，手里那些数据和分析报告总不能揣着满街跑——你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暂时落脚？要隐蔽，能接网线，最好……离灵研所远点。”
沈心烛沉默片刻，从手包里翻出串钥匙。黄铜钥匙上刻着朵小小的玉兰花，尾端还挂着个褪色的红绳结，一看就是旧物。“城西青峰山脚下的别墅，我父母留下的。”她把钥匙放在他面前，玉兰花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后门通着山径，就算被盯上，翻过后墙半小时就能进林子。安保系统是我爸当年找人装的，指纹加虹膜，除了我，只有你能用。”
李豫捏起钥匙，红绳结蹭过他的手腕，像极了小时候奶奶给他系的平安结。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憋出一句：“心烛，我……”
“我们是战友，不是吗？”沈心烛忽然笑了。唇角弯起时，眼底的细碎光芒像初春化冻的湖面，漾开一层浅淡的暖意，连带着咖啡馆里沉闷的空气都松快了些，“你查‘星尘计划’，我盯‘深渊裂隙’，张海峰和王博就算长了八只眼，也想不到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把他们的老底掀个底朝天。”
“对。”李豫重重点头，眼里的光烧得更旺了。那光不再是之前被构陷时的狂怒野火，而是埋在灰烬下的暗火，安静，却带着燎原的狠劲，“为了真相，为了……那些没能说再见的人。”
他想起十年前“天穹坍塌”事件里的遇难者名单，想起灵研所档案室里被涂黑的名字，想起沈心烛父母留下的那栋空别墅。他们都不是天生的英雄，只是被命运推到了风口浪尖——退一步是深渊，往前闯，或许还有一线光。
李豫把U盘和钥匙塞进内袋，起身时风衣下摆扫过桌角，带落了片梧桐叶。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他肩头碎成金箔般的光点，连带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风衣下摆都染上暖意。“我先走了。档案室的19号柜，记得戴手套。”
“知道。”沈心烛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老陈的茶杯垫下有只蟑螂，拿钥匙时当心别碰着。”
李豫脚步一顿，回头时眼里带着笑：“谢了，战友。”
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午后的阳光涌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沈心烛看着那个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忽然抬手按住心口——那里跳得很稳，像擂鼓，却不是因为害怕。
暗火已在灰烬下点燃，只待风起。她知道，从交出那串钥匙开始，她和李豫就再也没有回头路。灵研所的高墙内，张海峰的皮鞋声在走廊里回响；青峰山的别墅里，李豫正对着电脑屏幕拆解“星尘计划”的加密文件。
而她，将站在风暴中心，做他最锋利的刀，也做他最坚实的盾。
为了真相，为了正义，也为了那些没能等到黎明的人。
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低声应和：这场仗，他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