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从老槐树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天已经黑了，村子里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他没再看那条溪水，转身朝灵能要塞走去。
路上，他给林婉发了条消息：“所有流入高层的丹药，全部封存送检。”
林婉回得很快：“已经有三批聚灵丹进了储备库，说是墨尘子前辈新炼的，药效翻倍。”
楚凌天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把手机收进怀里。
他加快脚步，穿过要塞大门，直奔医疗区。林婉已经在实验室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瓶，里面装着一颗暗红色的丹药。
“就是这个。”她低声说，“我取了样品做成分分析，表面看是纯灵力结晶，但内部有极细微的能量波动，频率不对。我用光谱仪扫了三次，确认掺了异种气息。”
“魔气？”
“对。浓度很低，普通人吃一两次不会察觉，但长期服用会影响情绪，容易冲动，控制力下降。我已经查过记录，这批丹药优先分给了负责地脉修复的工程队和龙影组前哨人员。”
楚凌天接过瓶子，指尖轻轻碰了碰玻璃壁。识海里的鸿蒙源珠微微震动，像是一根细针扎进神经。他闭眼感应，那一丝气息确实存在——阴冷、缓慢、带着腐蚀性，和永夜主宰的力量同源。
“墨尘子什么时候出关的？”
“昨天下午。他直接去了炼丹房，说闭关半个月有了突破，要重新制定联盟丹药标准。”
楚凌天把瓶子还给她。“继续查，尤其是他这半个月的行动轨迹。另外，通知影九，封锁所有已发放的聚灵丹，换用旧批次。”
林婉点头，正要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墨尘子来了。
他穿着那件暗红八卦袍，手里提着红泥药炉，脸色红润，眼睛却不像从前那样清亮，反倒透着一股压不住的躁意。看见楚凌天，他笑了笑：“这么晚了还在忙？我刚炼完一批新丹，特地给你送来。”
他从炉底取出一个玉瓶，递过来。“这是最新版聚灵丹，吸收效率提升三倍不止。你现在神魂不稳，正好用得上。”
楚凌天没接。
他盯着墨尘子的手。那手指关节粗大，指甲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又愈合的样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这丹方改了？”
“当然。”墨尘子把玉瓶放在桌上，“老一套太慢了。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你看看外面那些人，等着用灵力修地脉，等得起吗？”
“丹方给我看看。”
“不用看。”墨尘子语气一沉，“你信我就行。这些年我哪次害过你？”
楚凌天沉默几秒，伸手拿起玉瓶，打开盖子。一股热气冲出来，带着淡淡的腥味。他倒出一颗丹药，放在掌心。
金光在眼中一闪而过。
《升龙诀》运转，神识探入丹体。那一层伪装立刻被撕开——灵力之下，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黑色纹路，像活物一样缓缓蠕动。
他合上掌心。
“你用了什么材料？”
“地脉灵乳为主，加了几味辅药提纯。”墨尘子靠在墙边，“具体我不说你也懂，有些东西不能外传。”
“我跟你去炼丹房看看。”
“现在？”墨尘子皱眉，“太晚了，炉火还没熄，温度太高，不适合进人。”
“我就看一眼。”
两人对视几秒，墨尘子笑了下：“随你。”
炼丹房在要塞东侧地下三层。进去之前，楚凌天就感觉到了异常——空气太热，不是正常的炉温，而是像有一团闷火卡在喉咙里，吸一口都烫肺。
房间中央摆着一座三足药炉，底下连着一根粗管，通向地底。管子里原本该流清澈的灵乳，现在却是深紫色的液体，缓慢流动，像凝固的血。
楚凌天走近那根管子，伸手摸了摸外壁。
冰的。
可里面的液体明明冒着热气。
他抬头看向墨尘子：“这就是你说的‘提纯’？”
“你不懂。”墨尘子站到药炉另一边，“以前我们讲纯净，讲无瑕，可那有什么用？修行千百年，还不是被人踩在脚下？现在不一样了，力量才是根本。这点魔气算什么？只要能让人变强，代价值得。”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会侵蚀神魂？吃多了会失控，会发疯。”
“那也比软弱强。”墨尘子声音抬高，“你看看这个世界，谁还在乎规矩？十二宫炸通道，永夜族渗透地脉，他们下手的时候讲过道义吗？我们要是还守着老路，迟早被碾成渣！”
楚凌天看着他。
这个人曾经教他如何分辨药性，说过“丹道如人心，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现在他说这些话时，眼神里没有半点犹豫。
“你到底见了谁？”
“没人。”墨尘子冷笑，“是我自己想通的。这世道，不成魔，便成灰。”
楚凌天把玉瓶放回桌上。
“从今天起，这批丹药停止发放。”
“你没资格下令！”墨尘子猛地拍桌，“我炼的丹，我说了算！”
“你不只是炼丹师。”楚凌天盯着他，“你是联盟高层，你的决定影响上千人。我可以暂时冻结你的权限。”
“你敢？”
“我已经通知影九了。”
墨尘子站在原地，胸口起伏。过了几秒，他忽然笑了：“好啊，你动手吧。可你知道吗？在永夜祭坛下面，有一处秘洞，里面长着龙涎香。那才是真正能稳定神魂的东西。你要是不信我，就永远拿不到它。”
楚凌天眼神一动。
“你在威胁我？”
“我在帮你。”墨尘子靠近一步，“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继续炼下去，我拿到龙涎香的第一刻，就分你一半。咱们联手，不怕任何敌人。”
楚凌天没说话。
他看着那管紫色液体，听着药炉里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知道墨尘子变了。
但他也听到了那个名字——龙涎香。
苏清漪最近胎动频繁，夜间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药老说过，胎儿带有凤血，需要龙属气息调和，否则母体承受不住。而龙涎香，是少数能中和这种冲突的天材地宝。
他握紧了拳头。
墨尘子看着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怎么样？”
楚凌天抬起头，声音很轻：“你手背上有裂纹。”
墨尘子一愣，下意识把手往后藏。
楚凌天已经看见了——从袖口露出的皮肤上，有一道灰色的线，像是石头裂开的缝，正慢慢往手臂上爬。
“你已经被反噬了。”他说，“那种魔气，不是你能控制的。”
“闭嘴！”墨尘子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同情！我比以前更强，我能炼出更好的丹，我能帮更多人！你什么都不懂！”
药炉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紫色液体剧烈翻滚，一团黑气从管口喷出，直扑墨尘子面门。他抬手一挡，黑气钻进手掌，整条胳膊瞬间变得青黑。
他咬牙撑住，没叫出声。
楚凌天没动。
他知道，那不是意外。
是吞食者，在收回代价。
墨尘子喘着气，抬起脸，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你……你要毁掉一切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
他的声音断了。
药炉再次震动，这次更猛。黑气从四面八方涌出，贴着地面蔓延，像蛇一样缠上他的腿。
楚凌天后退一步。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不能走。
他必须知道龙涎香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墨尘子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紫黑色的液体。
他抬起头，对着楚凌天笑了一下。
牙齿全黑了。
“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当你需要龙涎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