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站在结界边缘，手指还搭在银光上。胎记的热度没有退，反而越烧越深，像是皮下有东西要钻出来。他盯着裂缝底部那颗搏动的心脏轮廓，呼吸很稳，但掌心已经出了汗。
小金蹲在高岩上，爪子抠着石面，鼻翼不停抽动。它眼珠发亮，又带着惧意，喉咙里滚出低低的呜咽声。
远处山头那声鸟叫刚落，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从裂缝传来的，是脚下。楚凌天立刻收手，往后退了半步。还没站定，脚下的土层裂开一道细缝，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呈环形向外扩散。
一百道金光从地底冲出。
每道光柱都带着符文，升到半空后连成网，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圆阵，把他围在正中心。阵纹一亮，楚凌天体内的灵池猛地一沉，龙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流转变得滞涩。
他抬手想召灵翼，指尖刚划出弧线，背后那对金色羽翼就闪了一下，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像被泼了冷水的火苗。
“锁龙阵。”他低声说。
话音未落，百名修士从四面八方走出。他们穿着统一黑袍，脚下踩着星位，步伐一致，灵力波动层层叠加。为首的那人走在最前，披风猎猎，袖口绣着两个血色小字——斩龙。
那人站定，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
“楚惊鸿的儿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楚凌天没动。
他站着没动，眼神也没变，只是右肩的胎记烫得更厉害了。识海里那颗珠子轻轻震了一下，随即开始自动提纯灵池里残存的灵气。一丝极细的暖流顺着经脉往下走，勉强维持住灵池运转。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你认错人了。”
那人冷笑，“二十年前葬龙渊一战，楚惊鸿带着龙骨逃出十二宫，重伤坠入深渊。我们找不到尸首，只捡到一块染血的布，上面绣着升龙诀的纹路。后来听说有个孩子被人贩子拐走，流落凡间……怎么，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是他儿子？”
楚凌天依旧没动。
他听完了，才缓缓开口：“我不是他儿子。”
那人一愣。
“我是楚凌天。”他说，“楚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
话音落下，阵法突然转了一圈。百枚符咒同时亮起，金光压下，楚凌天膝盖微微一弯，立刻绷住腿劲，硬生生撑住没跪。
灵池翻涌，龙气被一层层抽离，体表泛起一层灰白色霜痕，像是体内水分正在被蒸发。他呼吸重了些，但节奏没乱。
小金在远处看得清楚，爪子在地上急抓，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叫声。它想冲过来，可刚跳下岩石，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弹了回去，摔在三丈外的地上。
它爬起来，不敢再动，只能死死盯着楚凌天。
阵中，那首领抬起手，身后九柄飞剑腾空而起，三杆长戟横悬半空，分别锁住前后左右与头顶方位。剑尖戟刃全都对准楚凌天，灵力共振发出嗡鸣声。
“嘴硬没用。”那人说，“这锁龙阵用的是斩龙草炼制的符咒，专克你们楚家的龙气。你越挣扎，消耗越快。等你灵池干涸，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会跪下求死。”
楚凌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还在颤，不是因为怕，是因为体内的龙气被强行压制，经脉承受着巨大压力。他能感觉到，每一丝灵气都在被阵法吸走，速度越来越快。
但他也感觉到另一股力量。
来自识海深处。
鸿蒙源珠在转动，越来越快，将残余的灵气不断提纯，生成一丝丝极为精纯的能量，悄悄注入经脉。虽然量少，但足够让他保持清醒。
他慢慢抬起手，按在胸口。
灵池的位置。
那里原本漂浮着一团白色雾气，是他多年修炼积累的灵力本源。此刻，那团雾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阵法压迫下开始凝聚，像是被挤压的云团，缓缓旋转起来。
珠子感应到了他的危机，正在自发护主。
那首领见他不动，以为他已经撑不住，冷笑着挥手：“杀阵合拢！”
百名修士齐喝一声，脚下星位移动，阵法再次收缩。金光压得更低，楚凌天身上的霜痕蔓延到脖颈，手指开始发麻。
九柄飞剑同时下压，三杆长戟交叉锁定空间，杀机直逼头顶。
就在这一刻，灵池深处，那团白雾突然剧烈旋转，围绕着中央的龙纹石碑形成一个小漩涡。漩涡越转越快，带动整个灵池的灵气开始逆流。
楚凌天闭上眼。
他能感觉到，聚灵境巅峰的门槛，就在眼前。
只要再进一步，灵池就能彻底扩张，突破桎梏。但现在不行。他不能在这种地方突破，一旦入定，意识松动，立刻会被阵法吞噬。
他必须撑住。
撑到最后一刻。
那首领看着他低头的样子，以为他已经放弃，哈哈大笑：“怎么样？现在知道什么叫差距了吗？你们楚家当年有多风光，今天就有多凄惨！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靠着祖荫苟活的废物！”
楚凌天缓缓抬头。
他的眼睛很黑，瞳孔深处却有一点金光闪过。
“你说完了？”他问。
那人一怔。
“我说完了又能怎样？”他狞笑，“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还敢说话？”
楚凌天没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指尖逼出一滴血。血珠浮在空中，混着一丝金光，缓缓旋转。
那首领皱眉，“困兽之斗。”
话音未落，楚凌天并指一引，血珠落下，砸在阵法边缘。
金光一闪，血珠瞬间蒸发，但就在那一瞬，阵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道裂痕，在地下延伸了不到半寸，立刻被修复。
可楚凌天看到了。
他知道这阵法不是无懈可击。
只要再有一次机会，他就能找到破绽。
那首领察觉不对，立刻下令：“加大压制！别给他喘息的机会！”
百名修士齐声应诺，灵力再次提升。金光如潮水般压下，楚凌天双膝一沉，终于单膝跪地。但他一只手撑着地面，硬是没让身体完全倒下。
霜痕爬上脸颊，嘴唇开始干裂。
小金在远处看得眼睛发红，爪子在地上抓出几道深痕，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叫声。
楚凌天抬起头，看着那首领。
“你刚才说……”他声音有些哑，但很清楚，“我爹死在葬龙渊？”
那人冷笑，“怎么，临死前想打听点家事？晚了。”
楚凌天摇头，“我没问你。”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地下那道刚刚出现又消失的裂痕。
“我在问我自己。”
话音落下，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双手结印，强行调动灵池最后的力量。
灵池中的白雾漩涡骤然加速，几乎要冲破屏障。
阵法剧烈震动，金光明灭不定。
那首领脸色一变，“他要强行突破！快压制！”
所有人同时发力，金光压下，楚凌天整个人被按在地上，背部贴着地面，手指深深抠进泥土。
但他没松手。
结印的手始终没松。
灵池深处，雾气已经凝聚成一条细线，直指上方。那不是普通的灵力，而是法则雏形，是聚灵境巅峰即将突破的征兆。
他闭着眼，额头青筋暴起。
嘴里吐出两个字：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