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硫化技术的突破在格物院内部激起的热潮尚未平息,一场更为宏大、足以载入史册的远航计划,已在帝国最高决策层酝酿成熟,并化作一道绝密的钧令,由朱由检亲自下达至海军都督府与格物院地理所。
署理海军都督施琅在接到由皇城司密使直接送达、并核对过特殊火漆印信的密旨时,饶是他经历过澎湖海战、指挥过印度洋远航,也不由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旨意内容简洁而惊人:即刻筹备一支特混舰队,执行代号“轩辕”的绝密远航任务,目标——向东横跨浩瀚无际的太平洋,寻找并验证《坤舆万国全图》上模糊勾勒的“美洲”大陆,最终完成环绕地球之航行壮举!
“环球航行……”施琅放下密旨,目光投向悬挂在都督府议事厅墙壁上的那幅巨大的、融合了东西方知识的新版世界地图。他的视线从大明沿海出发,向东越过标注着“小琉球”(台湾)、日本、以及一片表示未知的淡淡水色,投向那片几乎占据地图三分之一面积的、被称之为“太平洋”的广袤蓝色区域。地图的边缘,在东方极远之处,确实勾勒着一片轮廓不甚清晰的土地,旁边标注着“北亚墨利加”、“南亚墨利加”等字样,这是根据早年利玛窦等传教士带来的信息所绘,但其真实详情、距离、航路,对大明而言,全然是迷雾重重。
旨意中明确要求,此次航行并非单纯探险,肩负多重使命:首要在于实践验证“地圆说”——这是朱由检多次在格物院提及并坚信不疑的宇宙观,若能由大明舰队亲自完成环绕,其科学与政治意义无可估量;其次,与那片传说中的“新大陆”建立初步联系,探查其物产、居民及可能存在的欧洲殖民势力;再次,积累超远距离航行的宝贵经验,测试新一代舰船、导航设备及后勤保障体系在极限环境下的性能;最后,将大明龙旗与国威,宣示于前所未至的远方。
施琅深知此任务之艰巨,远超以往任何一次航行。太平洋之宽广,远超印度洋,途中缺乏已知的可靠补给点,风向、洋流、气候皆属未知,对舰船续航力、官兵意志力皆是空前考验。但他更清楚此行之意义——一旦成功,大明将不仅在事实上,更在认知上,真正成为一个拥抱整个世界的全球性帝国。
他立刻召集了海军内部最富远航经验、最值得信赖的将领与参谋,连同格物院地理所、天文所的几位核心学者,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
舰队组建是首要难题。施琅与下属反复推演,最终选定以两艘最新建成、经过强化远洋适航性改进的“破浪级”巡航舰“扬威号”、“靖海号”为核心。它们吨位适中,兼具风帆与蒸汽动力,机动性与自持力较为平衡。另配备一艘专门设计、满载补给品(包括大量压缩饼干、罐头食品、淡水蒸馏装置、以及格物院医药所准备的大量用于防治坏血病的柠檬干与特殊丸剂)的大型补给船“永丰号”。舰长及核心军官,均从参与过印度洋远航或南洋长期巡逻的军官中精心遴选,要求不仅航海技术精湛,更需具备坚定的意志、处理突发状况的能力以及对新事物的接受度。
导航与通讯是另一大挑战。格物院天文所提供了最新修订的星图、航海历,以及改进后的六分仪和航海钟(精度仍待考验)。地理所则根据有限资料,绘制了推测性的太平洋航路图,重点标注了可能存在的岛屿(如依据朱由检模糊提示的“夏威夷”等)。最令人期待的,是格物院通讯所正在全力攻关、力求在舰队出发前完成的小型化、高功率无线电收发报机。若能成功,舰队即便远在重洋,也有可能通过中继或特定条件下,与帝国本土进行断断续续的联系,这将是颠覆性的优势。
朱由检对此事的关注超乎寻常。他数次在便殿单独召见施琅与项目负责人,不仅询问舰船准备、物资清单,更细致到官兵心理疏导方案、与陌生文明接触时的礼仪与预案、以及采集动植物、矿物标本的规范。
“此行非比寻常,”朱由检在一次召见时,语气凝重地对施琅强调,“尔等将踏足之地,于我大明而言,乃是全新之世界。可能遭遇友善,亦可能遭遇敌意。可能发现沃土金矿,亦可能面对蛮荒疾病。朕要尔等牢记:展现天朝上国之气度,怀柔远人,然亦需保持警惕,持戈以卫。凡所见山川地貌、风土人情、奇珍异兽,皆需详细记录,此乃无价之宝。”
“臣,定不辱使命!”施琅肃然跪倒,深感肩头责任之重。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的风声似乎还是透过了严密的保密措施。都察院某位御史不知从何处听闻海军正在筹备“靡费巨万、虚无缥缈”的远航,上书质疑“舍近求远,弃已知之南洋、西洋于不顾,而求索于茫茫东海之外,实乃好大喜功,徒耗国力”。然而,这份奏折被朱由检留中不发,未起任何波澜。显然,皇帝对此事的决心,不容动摇。
在严格的保密与最高优先级的资源倾斜下,“轩辕计划”稳步推进。被选中的官兵被告知将执行一项长期远航任务,进行着近乎严苛的适应性训练。两艘“破浪级”巡航舰与“永丰号”补给船开始在特定的军港内进行最后的改装与物资装载,巨大的风帆被仔细检查,蒸汽机经过反复调试,船舱内堆满了各种应对未知的物资。
一支肩负着联通东西半球、验证宇宙观、宣示大明国威历史性使命的舰队,已如箭在弦上。帝国的目光,第一次如此坚定而充满期待地投向了那片位于“东方”的、传说与风险并存的浩瀚大洋,准备奏响环球航行的雄壮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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