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官员提着箱子走进议事厅。萧景渊抱着《大曜礼典》,站得笔直。他说:“请进。”
官员低头行礼,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后拿出一叠清单。秦凤瑶站在偏殿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她没去东宫,直接沿着宫墙往登基大典的场地走。
太阳还高挂着,风吹起地上的灰尘。主坛还没搭好,工匠正在固定彩棚的柱子。秦凤瑶走到西角门附近停下。她看着祭器堆放区,那里堆着香炉、烛台和供桌,上面盖着油布。
侍卫丙快步走来,在她耳边说:“侧妃娘娘,刚才有个男人在这附近来回走动,已经看了半炷香时间。”
秦凤瑶皱眉:“他人呢?”
“还在那边。他假装整理衣服,其实一直盯着主坛看。”
她立刻走过去,脚步很快。五名东宫侍卫跟在后面。绕过一堆木料,果然看见一个穿青衣的男人站在油布旁,手插在袖子里,眼睛不停扫视主坛。
秦凤瑶低声喝道:“抓住他!”
那人转身就跑,动作很快。他冲向矮墙,想翻过去。秦凤瑶冷哼一声,脚尖一点,几步追到墙下。她抽出腰间软鞭,手腕一甩,鞭子飞出,缠住对方脚踝,用力一拉。
那人摔倒在地,滚了两圈才停下。两名侍卫扑上去将他按住。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秦凤瑶已经站在他面前。
“谁派你来的?”她问。
男子不说话。
秦凤瑶抬起右脚,踩在他右手手腕上。男子闷哼一声,手指抽动。
“你说不说?”
他咬牙坚持,额头冒汗。
秦凤瑶加重力气:“我不用刑具也能让你开口。你现在不说,等送进刑部大牢,秋后问斩时,你娘没人养老。”
男子身体一抖。
她松了一点力:“你说清楚,我可以让人照顾你家人。”
男子喘了几口气,终于开口:“是……十三皇子府的人找我。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在大典那天往香炉里撒药粉。”
“什么药?”
“说是迷魂散,闻了会头晕,站不稳。”
秦凤瑶眼神变冷。这种事一旦发生,太子在祭天时出丑,百官面前丢脸,登基的正当性就会被怀疑。更严重的是,如果有人喊“天罚太子”,场面就会失控。
她蹲下来,盯着男子的眼睛:“还有谁参与?”
“就我一个。他们说不用动手,只要撒药就行。”
“你怎么进去?”
“有人给我杂役的衣服,还有一块腰牌。”
秦凤瑶站起来,对侍卫丙说:“把他关进东宫地牢,单独看管,不准任何人接触。”
“是!”
“另外,马上查所有运送祭器的记录,特别是香料、灯油、供品这几项。凡是最近进出过的杂役,全部登记名字,核对身份。”
侍卫丙领命离开。
秦凤瑶站在原地,看着还没完工的主坛。她想起昨晚盯西郊废栈的事。那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十三皇子的人明明被抓了,但她总觉得还有人在暗中观察。
现在看来,对方根本没停手。
她转身往东宫走,脚步加快。这事必须马上告诉沈知意。
路上遇到一名东宫侍女,端着茶盘往偏殿去。秦凤瑶问:“太子还在议事厅?”
“是,大人刚送来清单,太子正在核对。”
“沈知意呢?”
“在书房写东西。”
秦凤瑶点头,改道去书房。刚走到门口,小禄子从里面跑出来,差点撞上她。
“哎哟,是侧妃娘娘!”
“沈知意在里面?”
“在呢,在写祭文格式。”
秦凤瑶推门进去。沈知意坐在案前写字,听见动静抬头看她。
两人对视一眼。
沈知意放下笔:“出事了?”
“抓到一个可疑的人。”秦凤瑶说,“受十三皇子指使,准备在大典那天往香炉里撒迷药。”
沈知意站起来:“人在哪里?”
“地牢关着,刚审出来。”
“招了多少?”
“目前只说了这一件事,但我觉得不止。这种手段太简单,像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沈知意走到窗边,拿起一张名单:“我让陈远整理了近期进出东宫的所有外勤人员。有七个人的身份有问题,其中三个是临时雇的杂役,负责搬运供品。”
“查他们。”
“已经在查了。另外,御膳房报上来一件事——今天早上少了一包安神香料,说是煮粥用了,但厨房没人认这个事。”
秦凤瑶皱眉:“又是香?”
“对。上次是迷药,这次是安神香。如果混在祭香里点燃,效果更隐蔽。”
“那就不是一个人能干的。”
“肯定有内应。”
沈知意走到地图前,指着几个点:“西角门、祭器堆放区、御膳房后巷,这三个地方外人可以接近。我们现在防的是明面,但对方可能早就把人安插进来了。”
秦凤瑶走到地图前,摸了摸西角门的位置:“刚才那个人,就是在西角门被抓的。”
沈知意回头看她:“这么巧?”
“不是巧。”秦凤瑶摇头,“他是故意露出来的。真正的动作,一定在别的地方。”
“所以我们要反过来查。”
“先不动地牢那个人。放出风去,就说他已经招了,把所有线索都指向西角门。”
“然后我们暗中查其他入口。”
“对。特别是御膳房这条线。”
秦凤瑶点头:“我马上安排人盯住厨房进出的所有人,连倒泔水的桶都要检查。”
“还有,”沈知意说,“通知林骁,让他重新排查三层防线的轮值名单。最近有没有换人?有没有谁请假?”
“好。”
“最重要的是,不要惊动太子。”
“为什么?”
“他现在刚找回状态,正专心学流程。这事一旦让他知道,他又会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强才让人钻了空子。”
秦凤瑶沉默几秒:“你说得对。他现在需要信心,不需要压力。”
“我们先把底下的事清理干净。”
“那你写个单子,我把人分下去。”
沈知意坐下开始写。秦凤瑶站在旁边看她写字。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禄子探头:“侧妃娘娘,侍卫丙回来了,说查到了点东西。”
“让他进来。”
侍卫丙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布条:“我们在祭器堆放区的油布下面发现了这个,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秦凤瑶接过一看,布料厚实,边缘整齐,像是新撕的。她翻过来,背面有一小块暗红色痕迹。
“这不是普通布。”她说,“边军冬装用的就是这种料子。”
沈知意走过来:“北疆来的?”
“有可能。而且这块布是新的,说明人刚换过衣服不久。”
“那就不是外面混进来的江湖人。”
“是内部换装。”
秦凤瑶把布条收好:“马上查这两天所有进过堆放区的人,特别是换过班的杂役。”
“是!”
侍卫丙退出去。
沈知意看着秦凤瑶:“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既然敢派人来撒药,就不会只做这一手。”
“可能还有别的布置。”
“比如火。”
“你是说彩棚?”
“这些棚子全是木头和布,一点就着。如果在典礼当天起火,人群一乱,谁都控制不住。”
“那就得加派人手巡夜。”
“不只是夜里。”秦凤瑶说,“白天也要盯紧。每一个靠近棚子的人都要记录。”
“好,我这就安排。”
沈知意写下新的指令。秦凤瑶接过纸,折好放进袖子里。
“我去调人。”她说。
“等等。”沈知意叫住她,“你有没有发现,每次出事,都在西边?”
“西角门、西郊废栈、现在又是西边的堆放区。”
“像是有意引导我们往西看。”
“那他们的动作可能在东边?”
“或者,根本不在场地。”
秦凤瑶停下脚步:“你是说,目标不是典礼现场?”
“也许只是干扰手段。”
“那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沈知意摇头,“但我肯定,他们不会只靠一个撒药的江湖人就想翻盘。”
“所以我们要盯更大的漏洞。”
“对。比如——传令系统。”
“你是说,有人会假传命令?”
“一旦混乱开始,谁发话都算数。如果有人冒充禁军将领下令撤防,或者让百姓退场,场面立刻崩溃。”
秦凤瑶眼神一凛:“我马上去查所有传令兵的身份。”
“还有,”沈知意补充,“让林骁准备一套暗语。真正的命令,必须带口令才能执行。”
“明白。”
秦凤瑶转身要走,又停住:“如果他们真打算动传令系统,那就说明——”
“说明他们已经把手伸进了禁军。”
两人同时沉默。
过了几秒,秦凤瑶开口:“我这就去办。”
她走出书房,风吹过来。她裹紧外袍,快步朝校场走去。
身后,沈知意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她回到案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查近十日调入禁军的所有副尉及以上军官】
笔尖顿了顿,又添一句:
【重点查李嵩麾下是否有人员异动】
她吹干墨迹,将纸折好,交给门口候着的小禄子。
“送去给秦侧妃。”
小禄子接过,转身跑了出去。
阳光斜照进院子,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秦凤瑶骑上马,拉紧缰绳,马蹄敲击石板路,声音清脆。
她出了宫门,直奔禁军营地处。
风从耳边刮过,她眯起眼。
手按在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