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涛那厮挨了苦慈老和尚一记狠的，又中了韩青临死前那根毒针，居然还能硬撑着斩断自己一条腿，驾着小船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这份狠绝果决，就连曹小元都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当然是悼念的那种。
湖面上，残留的几艘小船成了香饽饽。
“追！不能让那贼子跑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刚才还同仇敌忾对付冷涛的临时同盟瞬间土崩瓦解。几拨人马为了争夺那仅有的几条小船，几乎要打出狗脑子。你推我搡，骂声四起，甚至有人已经拔出了半截刀子，眼看就要从追击战演变成全武行。
“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 曹小元吼了一嗓子，声音不大，却莫名带着点镇场子的效果，主要还是旁边苦慈老和尚那低眉顺眼却气场十足的样子太唬人。他翻了个白眼，“追？拿什么追？你们是能水上漂啊，还是觉得冷涛会傻乎乎的在前面等你们给他开个欢送会？”
芊芊姑娘倒是心系黄金，蹙着秀眉：“曹大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把那么多黄金带走？哪怕追不上，总要尽力一试啊。”
曹小元还没说话，旁边的曹小元已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追个毛线！芊芊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大明湖往前水道复杂，岔路多得跟蜘蛛网似的，而且再往前就是水匪的地盘了！咱们这几条破船，这几号人，过去给人家送菜啊？还是觉得水匪老大过寿，咱们去随个黄金份子钱？”
芊芊闻言，看着那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了……如此巨额的黄金，若是落入绿林之手，只怕更是后患无穷。”
曹小元却一脸淡定，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因为看热闹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嘴里嘀咕：“落入谁手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给人家送温暖去了。”
他的淡定显然感染了……呃，至少他自己。其他人可没这份闲心，眼看追击冷涛无望，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投向了那艘最大的货船——那上面，可还有足足一船，将近一百八十万两的黄金呢！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刚才还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互相打量着，眼神里充满了警惕、算计和毫不掩饰的贪婪。手都不自觉地按上了兵器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全场。有人悄悄移动脚步，占据有利位置；有人眼神交流，试图临时组队；还有人额头冒汗，眼珠子乱转，琢磨着怎么才能多分一杯羹。
曹小元冷眼旁观，心里门儿清：得，塑料兄弟情谊到此为止，接下来该上演《黄金大乱斗》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芊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望向远处黑暗的湖面，蹙眉道：“好像……有船队过来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嗖——轰！”的一声巨响！
一枚黑乎乎的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砸在距离货船不到二十米的水面上，猛地炸开！冲天水柱掀起巨浪，哗啦一下泼了船上所有人一身，个个成了落汤鸡，刚刚升起的贪念和火气，被这冰冷的湖水浇了个透心凉。
“我靠！还有炮击？冷涛那孙子杀了个回马枪，还自带炮兵连了？” 曹小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近代战争片场。
众人惊魂未定，只见远处黑暗中，桅杆如林，灯火依次亮起，赫然是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那高大的船身，狰狞的炮口，以及船上影影绰绰、装备精良的兵士，无不昭示着来者的身份——官方水师！
“是……是朝廷的水师！” 有人颤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苦慈老和尚这时才慢悠悠地走上前，双手合十，语气平静无波：“阿弥陀佛，诸位施主稍安勿躁。是老衲，通知水师前来的。”
众人：“？？？”
你一个和尚，报警……啊不，通知朝廷水师来抓我们？不对，是来接收黄金？
苦慈面对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面色不改，侃侃而谈：“老衲得知西南数省大旱，灾民流离失所，朝廷正缺钱粮赈灾。此批黄金虽来路……有些波折，但若能充入国库，用于救济天下苍生，亦是功德无量之大善举。故而老衲才斗胆，请来水师，将此黄金收缴，归于朝廷，以解燃眉之急。”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悲天悯人，不少江湖汉子听得一愣一愣，甚至有人脸上露出了“好像有点道理”的表情。
曹小元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这片肃杀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斜眼看着苦慈，那眼神里的意味，分明写着“接着编，我看你表演”。
“老和尚，你这波道德高地站得可以啊，海拔起码八千米，也不怕缺氧？”曹小元啧啧两声，“拿我的钱……哦不对，是咱们大家伙儿差点把命搭上才抢回来的钱，去做慈善，问过我意见了吗？问过在场这些差点被冷涛砍死的兄弟们了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环视一圈那些还在懵逼状态的江湖客，声音提高了几分：“还扯什么天下苍生？少在这儿戴高帽了！真当咱们是二傻子啊？八皇子殿下派你来的吧？什么赈灾，什么苍生，说白了，不就是你主子不想让这批黄金落到其他皇子或者江湖势力手里，干脆来个‘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直接上缴国库，顺便还能在皇上面前刷个‘心系灾民、大公无私’的好感度，回头再给自己政敌上上眼药？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苦慈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虽然很快消失，但如何能逃过曹小元这种资深“杠精”加“人精”的眼睛。
“曹施主，你……”苦慈还想说什么。
曹小元直接打断，火力全开：“你什么你？被我戳穿心思，恼羞成怒了？还功德无量？我呸！你这叫借花献佛，拿着别人的血汗钱给自己主子铺路！扯虎皮拉大旗，道德绑架玩得挺溜啊！真要是为了灾民，你早干嘛去了？非得等我们打死打活，黄金快见底了才跳出来摘桃子？你这不叫慈悲，叫鸡贼！”
他这一顿连削带打，夹枪带棒，把苦慈那层“得道高僧”的皮扒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底下权力的算计。周围那些江湖汉子也不是真傻，刚才只是被“朝廷”和“大义”的名头唬住了，此刻被曹小元一点醒，顿时恍然大悟，看向苦慈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妈的，原来是这样！”
“差点被这老秃驴骗了！”
“朝廷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群情再次激愤，不过这次的对象换成了苦慈和水师。
苦慈闭口不言，只是低眉垂目，仿佛入定。但他周身那隐隐散发的天人合一境的气场，却让众人不敢真的动手。
就在这时，水师的战船已经靠了过来，搭上跳板。一名身着低级武官服饰，看样子是个头目的人，在一群手持劲弩、刀剑出鞘的士兵护卫下，登上了货船。那武官眼神锐利，扫过船上众人，看到那明显经历过大战的痕迹以及众人湿漉漉的狼狈相，眉头微皱，最后目光落在了苦慈身上，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朗声道：
“本官乃本地水师百户吕劲！接到举报，此船涉嫌走私大批黄金，按大炎律，所有涉案财物，一律查封扣押！船上人等，原地待命，听候发落！”
他声音洪亮，带着官家特有的威严。他身后那些士兵，手中的劲弩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牢牢锁定着船上的每一个人。
得，这下彻底不用争了。黄金归了朝廷，大家白忙活一场，还可能惹上一身骚。
曹小元看着那吕百户，又看看沉默的苦慈，再看看周围敢怒不敢言的江湖客，心里那点因为看穿八皇子算计而升起的小得意，瞬间被更大的麻烦感取代。
水师来了，黄金没了，麻烦却刚刚开始。
（第44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