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冥井出来时,西海的天空正泛着鱼肚白。
一夜激战,从平叛到封印,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沧澜在井口等候多时,见三人平安归来,总算松了口气。
“血尊已死,幽冥之门暂时封印。”敖渊简略地说了结果,“但只是暂时,封印最多能维持三个月。”
沧澜脸色一沉:“三个月?之后呢?”
“三个月内,集齐七件至宝,布下七曜封魔大阵,才能永镇此门。”玄冥龙君将须弥尊者的话转述了一遍。
“七件至宝……”沧澜沉吟片刻,“定海神针在东海,玄冰之心在北海,星辰沙在南海,镇海印在我西海。这四件都在四海龙宫,取得不难。但另外三件……”
“心灯在阿禾手中,轮回镜在幽冥教手里,天命书下落不明。”敖渊接过话头,“当务之急,是找到后两件。”
沧澜点头:“轮回镜的话,幽冥教总坛很可能有无归海渊。至于天命书……”
他看向玄冥龙君:“北海藏书最丰,可有关此书记载?”
玄冥龙君摇头:“本宫从未听说过‘天命书’之名。不过西天灵山既然提到,此物必然存在。”
“也许可以问问须弥尊者更详细的信息。”阿禾提议道。
三人再次下井,来到封印之地。须弥尊者依旧盘坐在石门前诵经,周身佛光流转,加固封印。
听到脚步声,尊者睁开眼睛:“各位施主去而复返,可是有事?”
“尊者,关于天命书,可否说得更详细些?”敖渊问道,“此书有何特征?可能流落何处?”
须弥尊者沉吟片刻:“天命书,又名‘命数天书’,传说乃上古天命老人所着。书页非金非玉,水火不侵,刀剑不伤。书中有空白页,每当有人以精血书写,即可显露天机,甚至……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
阿禾心头一震。这能力未免太逆天了!
“正因其能改命数,此书为天道所忌,每次现世都会引起腥风血雨,最后不知所踪。”尊者继续道,“上一次出现,是在千年前的‘天机阁’。但天机阁早已覆灭,此书下落成谜。”
天机阁……
阿禾忽然想起,当初在南海星沙岛,龟苓长老曾提过这个组织。天机阁以推演天机闻名,却在千年前一夜之间神秘消失,成为修真界一大悬案。
“天机阁遗址在何处?”敖渊追问。
“中州大陆,天机山。”尊者道,“但老衲要提醒各位,天机阁覆灭绝非偶然。当年阁中高手如云,更有数位真仙坐镇,却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连打斗痕迹都没有。那里……很危险。”
中州大陆,那是人族的中心地带,与四海相隔万里。而且天机山凶名在外,千年来不知多少寻宝者进去,却鲜有人能活着出来。
“再危险也要去。”敖渊坚定道,“轮回镜和天命书,都必须拿到。”
计划就此敲定:
敖渊和阿禾前往中州天机山,寻找天命书;
玄冥龙君返回北海,取玄冰之心,同时派人探查无归海渊,寻找轮回镜下落;
沧澜负责联络南海,取星辰沙,并与其他三海协调,准备布阵事宜;
四海各自取出镇宫之宝,三个月后在西海龙宫汇合。
临走前,阿禾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月呢?她的伤怎么样了?”
龟苓长老一直在北海照顾小月,现在西海危机解除,也该去看看她了。
“小月姑娘的伤势已稳定,但幽冥印记依旧未解。”须弥尊者开口道,“老衲有一法,或许可暂时压制印记,为你们争取时间。”
“什么方法?”阿禾急忙问。
“以佛门‘金刚伏魔印’封住印记,可保三年无恙。”尊者道,“但此法需小月姑娘心甘情愿,且施术期间不能有丝毫抵抗,否则反噬之下,两人皆有性命之忧。”
三年……足够了!
“请尊者施术!”阿禾恳求道。
“可。带她来吧。”
阿禾立刻通过传讯符联系龟苓。半个时辰后,龟苓带着小月从北海赶来。
小月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肩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看到阿禾,她眼睛一亮:“姐姐!”
“小月!”阿禾上前抱住她,“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啦。”小月摇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里就是西海吗?好大呀……”
阿禾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重点说了金刚伏魔印的事。
小月听完,没有丝毫犹豫:“我要做!只要能治好伤,不让姐姐担心,我什么都愿意!”
须弥尊者赞许地点头:“小施主有慧根。既如此,请盘膝坐下,闭目凝神。”
小月依言照做。
尊者双手结印,口中诵念经文。随着经文声起,他脑后光轮光芒大盛,化作一道道金色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在小月身上。那些符文最终汇聚在她肩头的伤口处,形成一个繁复的金刚印。
“呃……”小月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印记封印的过程显然很痛苦,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阿禾看得心疼,却不敢打扰,只能在心中默默为她加油。
一炷香后,封印完成。
小月肩头的伤口处,多了一个金色的“卍”字印。印记散发着柔和佛光,将原本蠢蠢欲动的幽冥之气彻底压制。
“成功了!”阿禾喜极而泣。
小月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肩膀,惊喜道:“真的不疼了!而且……感觉好轻松!”
“金刚伏魔印可保你三年无恙。”须弥尊者道,“但三年之内,必须找到解除幽冥印记的方法,否则封印破碎,反噬更烈。”
“三年足够了。”敖渊道,“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
事情都安排妥当,众人分头行动。
玄冥龙君返回北海;
沧澜整顿西海,联络南海;
须弥尊者留在封印地加固;
而敖渊和阿禾,则带着小月,踏上了前往中州的路。
不过,在去中州之前,阿禾还有一个地方想去。
“敖渊,我们先回一趟村子,好不好?”她小声请求,“出来这么久了,我想爹娘了。而且……小月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
敖渊看着她眼中流露的思念,心中一软:“好。”
从西海到阿禾所在的渔村,以敖渊的速度,只需半日。
当熟悉的渔村海岸线出现在视野中时,阿禾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到了!到了!就是那里!”
敖渊按下云头,落在村外的树林中——直接飞进去太显眼了,会吓到村民。
阿禾拉着小月,迫不及待地朝村里跑去。敖渊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总是活力满满的丫头,只有在提到家乡时,才会露出这种孩子般的雀跃。
村口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树下几个老人正在下棋。看到阿禾,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阿禾?是阿禾回来了?”
“王爷爷!”阿禾甜甜地叫了一声。
“真是阿禾!”老人们都围了过来,“你这丫头,一走就是大半年,连个信都没有!你爹娘都快急死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阿禾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爹娘在家吗?”
“在的在的,快去吧!”
阿禾拉着小月,朝着记忆中的小院跑去。敖渊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路上引来不少村民好奇的目光——毕竟他这身金袍龙纹的打扮,在渔村里实在太过扎眼。
“这人谁啊?长得真俊……”
“看着就不是普通人,该不会是阿禾那丫头找的姑爷吧?”
“嘘,小声点……”
敖渊耳力极好,这些议论听得一清二楚。他面不改色,心中却有些微妙——姑爷?这个称呼……似乎不赖。
阿禾家的小院还是老样子,竹篱笆,茅草屋,院角的鸡窝里传来“咯咯”的叫声。院门开着,一个妇人正在晾晒鱼干。
“娘——!”阿禾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妇人手中的鱼干掉在地上。她缓缓转过身,看到阿禾,眼睛瞬间红了:“阿禾?我的儿啊!”
“娘!”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小月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敖渊则停在院门外,没有进去打扰。
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中年汉子拿着斧头冲出来:“怎么了?谁欺负——阿禾?!”
“爹!”
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好半天,三人才平静下来。阿禾娘擦着眼泪,这才注意到院外的小月和敖渊。
“这两位是……”
“这是小月,我在外面认的妹妹。”阿禾拉过小月,“小月,叫叔叔阿姨。”
“叔叔好,阿姨好。”小月乖巧地行礼。
“哎,好孩子。”阿禾娘看着小月苍白的脸色,心疼道,“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快进来,阿姨给你们做饭吃。”
她又看向敖渊:“这位公子是……”
阿禾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他……他是敖渊,是……是我朋友。”
朋友?敖渊挑眉,对这个介绍不太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伯父伯母好。”
阿禾爹打量着敖渊,眼中闪过警惕——这年轻人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渔家子弟。自家傻丫头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但表面上,他还是客气道:“原来是敖公子,请进请进。”
众人进屋,阿禾娘忙前忙后地准备饭菜,阿禾爹则陪着说话——主要是盘问敖渊的来历。
“敖公子家住何处?做什么营生?”
“家住东海,做些……水产生意。”敖渊面不改色地撒谎。龙君管四海,说是水产生意,也没毛病。
“东海啊,那可远了。”阿禾爹又问,“怎么认识我们家阿禾的?”
“偶然遇见,觉得阿禾姑娘……很特别。”敖渊看了阿禾一眼,眼中带着笑意。
阿禾脸更红了,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阿禾爹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警铃大作。这年轻人看自家丫头的眼神,分明就是有企图!
不行,得好好考察考察!
饭菜很快上桌,都是渔村家常菜:清蒸海鱼,炒蛤蜊,海带汤,还有阿禾娘特意蒸的馒头。虽然简单,但阿禾吃得格外香甜——这是家的味道。
小月也吃得很开心,她从小在幽冥教长大,从来没吃过这么温暖的一顿饭。
饭后,阿禾娘拉着阿禾说悄悄话:“丫头,你跟娘说实话,那位敖公子,到底是你什么人?”
“真的是朋友啦……”阿禾小声道。
“朋友?”阿禾娘不信,“娘是过来人,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
阿禾咬咬嘴唇,终于坦白:“他……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我们还没……还没定下来。”
阿禾娘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忧:“他家世那么好,咱们就是普通渔家,门不当户不对的……”
“娘,他不是那种人。”阿禾急忙道,“他对我很好的,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救你?”阿禾娘脸色一变,“你遇到危险了?怎么回事?”
阿禾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补救:“没……没什么,就是路上遇到了强盗,他帮忙打跑了。”
她不敢说实话,怕吓到爹娘。
阿禾娘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只是叹道:“你自己要想清楚。娘不图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
“我知道的,娘。”阿禾靠在娘亲肩上,轻声道。
母女俩说着贴心话,院外,阿禾爹也在“考察”敖渊。
“敖公子会下棋吗?”阿禾爹拿出棋盘,“来一局?”
“略懂一二。”敖渊谦虚道。
一局下来,阿禾爹输了。
“再来!”
第二局,又输了。
第三局……还是输。
阿禾爹脸色越来越黑。他下棋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竟然连输三局,而且看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明显没出全力。
“敖公子棋艺高超,佩服佩服。”阿禾爹不得不服。
“伯父承让了。”敖渊微笑。
“除了下棋,敖公子还会什么?”
“会些拳脚功夫,也读过些书。”
“哦?读过什么书?”
“四书五经,诸子百家,都略知一二。”
阿禾爹考了几个问题,敖渊对答如流,引经据典,见解独到。这下阿禾爹彻底没话说了——这年轻人,文武双全啊!
“爹,你们聊什么呢?”阿禾从屋里出来。
“没什么。”阿禾爹神色复杂地看着敖渊,“阿禾,你眼光……不错。”
阿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又红了。
当晚,阿禾爹娘腾出两间房,一间给阿禾和小月,一间给敖渊。
夜深人静,阿禾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熟悉的虫鸣,心中无比安宁。
“姐姐,你睡了吗?”小月小声问。
“没呢。”
“这里真好。”小月轻声道,“有家的感觉。”
阿禾转身抱住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回来,跟爹娘一起生活,好不好?”
“嗯!”小月用力点头。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个女孩脸上,宁静而美好。
而在另一间房,敖渊并未入睡。他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
天机山,天命书……
前路艰险,但为了阿禾,为了四海,他必须去。
只是……该怎么跟阿禾爹娘交代呢?总不能说“我要带你们女儿去闯龙潭虎穴”吧?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敖渊,你睡了吗?”是阿禾的声音。
敖渊开门,阿禾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圆站在门外:“我娘煮的夜宵,给你送一碗。”
“谢谢。”敖渊接过。
两人在窗边坐下,阿禾小口吃着汤圆,忽然道:“我爹娘……好像挺喜欢你的。”
“是吗?”敖渊挑眉,“你爹下午考了我三个时辰。”
“噗——”阿禾笑出声,“我就知道。那你怎么应付的?”
“下棋赢了他三局,回答问题答到他没话问。”敖渊淡淡道。
阿禾笑得前仰后合:“你可真行!我爹最要面子了,这下肯定憋屈坏了。”
笑过之后,她认真道:“谢谢你,敖渊。”
“谢什么?”
“谢谢你陪我回来,谢谢你对我爹娘这么有耐心。”阿禾看着他,“我知道,以你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做这些。”
敖渊伸手,轻轻擦掉她嘴角的汤圆馅:“因为他们是你的爹娘。”
简单一句话,却让阿禾心头涌起无限暖意。
“我们明天就走吗?”她问。
“嗯。天机山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敖渊道,“小月就留在这里,有你爹娘照顾,很安全。”
“好。”阿禾点头,眼中却闪过不舍。
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放心。”敖渊握住她的手,“等找到天命书,解决了幽冥之门的危机,我们就回来,再也不分开了。”
“嗯!”阿禾用力点头,眼中闪着泪光,嘴角却扬起幸福的笑容。
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
明天的征程依旧艰险,但此刻的温情,足以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