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光柱的瞬间,阿禾感觉像是掉进了一个旋转的万花筒。
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线在眼前飞掠,身体被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向前。她下意识地抓紧敖渊的手,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掌立刻回握,给她带来安心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脚下终于踏上了实地。
两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奇境。
天空不是蓝色,而是流动着七彩霞光,如同极光般变幻不定。脚下是晶莹剔透的水晶地面,能清晰地看到地面下流淌着金色的液体——那不是水,更像是液态的光。
四周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岛屿,每一座岛屿都生长着奇异的植物:会发光的树木,会唱歌的花朵,还有如同宝石般璀璨的藤蔓。更远处,一座巍峨的白色宫殿悬浮在云端,宫殿周围环绕着九颗缓缓转动的星辰。
“这就是……天命之地?”阿禾喃喃道。
“应该是了。”敖渊环顾四周,神色凝重,“这里的天地法则很特殊,灵气浓郁得不可思议,但又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阿禾也感觉到了。这里的灵气比四海任何地方都要浓郁十倍不止,但当她试图吸收时,却发现灵气如同活物般避开她,根本无法纳入体内。
“看来这里的主人不太欢迎外来者。”她苦笑道。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天命之境。”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分不清男女,听不出年龄,只觉平和而悠远,仿佛来自亘古。
“谁?”敖渊将阿禾护在身后,隐龙剑已在手。
“不必紧张。”那声音依旧平和,“吾乃此境守护之灵,奉天命老人之命,看守此地千年。二位既然能通过七星灯考验,便有资格接受天命试炼。”
“天命试炼?”阿禾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天命老人临终前,将毕生心血‘天命书’留于此地,以待有缘人。但得书者需通过三道试炼,证明其心性、智慧与勇气,方有资格执掌天命。”
守护之灵解释道:“第一试炼,问心;第二试炼,解谜;第三试炼,破障。三试皆过,可得天命书。若有一试失败,则永留此境,成为守护之灵的一部分。”
永留此境?!
阿禾脸色一变。这代价也太大了!
“我们可以放弃吗?”她问。
“可以。”守护之灵道,“现在离开,尚可安然返回。一旦开始试炼,便无退路。”
敖渊看向阿禾。阿禾咬了咬嘴唇,坚定道:“我要试。”
“阿禾……”
“小月等不了三年,四海等不了三个月。”阿禾眼中闪着决然,“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而且我相信,我们能通过。”
敖渊看着她,最终点头:“好,那就试。”
“明智的选择。”守护之灵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赞许,“那么,请前往‘问心殿’,开始第一试炼。”
话音刚落,两人脚下出现一条由星光铺就的道路,蜿蜒通向远处那座白色宫殿。
沿着星路前行,阿禾发现道路两旁的景象在不断变化:时而化作她熟悉的渔村,时而变成东海龙宫,时而又是星沙岛的珊瑚小院。每一个场景中,都有熟悉的身影在向她招手。
“是幻象。”敖渊低声道,“不要理会。”
阿禾点头,努力不去看那些景象。但当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出现在路边时,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小月?”
那是一个缩小版的小月,正蹲在路边哭泣,肩膀上的伤口血流不止。看到阿禾,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姐姐,我好疼……救救我……”
阿禾心中一痛,下意识就要上前。敖渊拉住她:“是幻象。”
“可是……”
“试炼已经开始。”敖渊沉声道,“这些幻象在考验你的心性。你若过去,就输了。”
阿禾明白这个道理,但看着小月痛苦的模样,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最终,她狠下心扭过头,继续前进。
“姐姐……不要走……”小月的哭声在身后渐渐远去。
走过星路,终于来到白色宫殿前。殿门自动打开,里面是一个空旷的大殿,只有正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面如水,映出两人的身影,但镜中的影像却有些诡异——镜中的敖渊穿着龙袍,头戴帝冠,端坐在王座上,下方万龙朝拜,气势威严;而镜中的阿禾则穿着朴素布衣,站在殿外,隔着重重宫门,遥望着王座上的他。
“这是……”阿禾愣住了。
“问心镜。”守护之灵的声音响起,“此镜能映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渴望。第一试炼,便是直面本心。”
镜中画面开始变化:
敖渊登基为四海共主,迎娶西海公主,从此君临天下,却与阿禾渐行渐远;
阿禾回到渔村,嫁给一个朴实渔夫,生儿育女,平凡终老,偶尔听到关于东海龙君的传说,也只是淡淡一笑;
两人各自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如同两条相交后又分开的直线,再无交集。
“不……”阿禾摇头,“这不是我要的!”
敖渊也握紧了拳头,镜中的景象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
“那么,你们想要什么?”守护之灵问。
阿禾看向敖渊,敖渊也看向她。两人对视片刻,阿禾忽然笑了,她走到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说:
“我想要的是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是龙君还是凡人,不管我是渔家女还是什么。我不要什么四海共主,也不要什么平凡终老,我只要他。”
镜中景象再次变化:敖渊褪下龙袍,阿禾放下心灯,两人回到渔村,住在那个小院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敖渊会带她去看彩虹海,她会给他做最喜欢的鱼汤。简单,平凡,却真实而温暖。
敖渊也走到镜前,沉声道:“本君要的,从来不是权力与地位。若得阿禾相伴,四海龙君之位,亦可舍弃。”
话音落下,镜中景象定格在那个温馨的小院,然后镜子“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光点。
“第一试炼,通过。”守护之灵的声音中带着欣慰,“问心非问权势,非问长生,而是问本心所向。二位心性纯粹,不为外物所惑,甚好。”
碎裂的光点重新凝聚,化作一道门扉。
“请入第二试炼,‘解谜殿’。”
两人推门而入。这是一个书房模样的殿堂,四壁摆满了书架,架上堆满古籍。房间中央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卷展开的竹简。
竹简上写着一行字:“天命何物?”
就这么四个字,再没有其他提示。
“这就是谜题?”阿禾挠头,“也太抽象了吧。”
敖渊环顾四周的书架,若有所思:“既然是解谜殿,答案应该在这些书里。我们分头找找线索。”
两人开始翻阅古籍。这些书记载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星象推演,有历史传记,有功法秘籍,甚至还有食谱和游记。但翻遍了整个书房,也没有找到任何直接关于“天命”的解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禾有些焦躁:“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天命到底是什么?命运?天意?还是别的什么?”
敖渊也在沉思。他拿起那卷竹简,仔细端详。竹简的材质很特殊,非金非木,入手温润。上面的字迹也不是墨水写的,而是某种光痕。
光痕……
他忽然想到什么,将竹简拿到窗前——虽然这里没有真正的窗户,但墙壁上有类似窗户的光源。光线透过竹简,在地面上投下一行影子。
不是“天命何物”,而是“天命即人”。
“找到了!”阿禾惊喜道,“原来谜底是这样!”
但守护之灵的声音并未响起。显然,这还不是正确答案。
“天命即人……”敖渊喃喃道,“意思是天命由人而定?还是说,人就是天命?”
阿禾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天命即人心’?”
话音刚落,竹简上的字迹再次变化,这次变成了:“天命何在?”
又换问题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次连提示都没有了。
阿禾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书架上所有的书,书脊都是朝内的,看不到书名。只有一本书例外——那是一本放在角落的薄册,书脊朝外,上面写着两个字:“本心”。
她抽出那本书,翻开一看,里面全是空白页。
“空白书?”阿禾疑惑。
敖渊接过书,思索片刻,咬破指尖,在空白页上写下四个字:“天命在己。”
鲜血渗入书页,化作金色字迹。紧接着,整本书开始发光,书页自动翻动,每翻一页,就浮现出一段文字:
“天命非天定,而在人心。”
“知天命者,知本心。”
“行天命者,从本心。”
“改天命者,逆本心。”
……
最后一段话是:“天命书,书天命。得此书者,可窥天机,可改命数。然改命者,必承其果。慎之,慎之。”
书页合拢,化作一道金光,融入竹简中。竹简上的字迹最终定格为:“天命即本心,本心即天命。第二试炼,通过。”
“呼——”阿禾长舒一口气,“这也太难了。”
“但很有道理。”敖渊道,“天命不是注定的,而是由每个人的本心决定的。知本心,行本心,便是知天命,行天命。”
“那改天命呢?”
“逆本心而强行改命,必遭反噬。”敖渊神色凝重,“这就是天命书的力量——它能让你看到各种可能性,但选择哪条路,后果如何,都要自己承担。”
两人说话间,书房的一面墙缓缓打开,露出第三条通道。
“第三试炼,‘破障殿’。”守护之灵道,“此试炼最险,二位务必小心。”
踏入破障殿,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愣住。
这哪里是殿堂?分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虚空中漂浮着无数碎片,每一片碎片上都映出一段记忆:
阿禾第一次见到敖渊真身的震惊;
两人在山洞里的鸡同鸭讲;
南海星沙岛的生死相依;
北海寒渊殿的并肩作战;
西海龙宫的血战;
还有刚才问心镜中那些可能的未来……
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在这里,如同繁星般铺满虚空。
“第三试炼,破心中之障。”守护之灵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每个人心中都有执念、恐惧、犹豫、怀疑。这些心障会阻碍你们前行,甚至让你们迷失。唯有打破心障,方能得见真我,得证天命。”
话音落下,那些记忆碎片开始旋转、重组,最终凝聚成一个个“人”。
有满脸怨恨的黑袍人(幽冥教徒),有神色高傲的西海龙女(可能的联姻对象),有哭泣的小月(对伤势的担忧),甚至还有……另一个阿禾和另一个敖渊。
“这是……”阿禾后退一步。
“我们的心障具现化了。”敖渊握紧隐龙剑,“打败他们,就是破障。”
那些“人”开始攻击。
黑袍人施展幽冥法术,西海龙女嘲讽讥笑,小月哭着说“姐姐不要丢下我”,而那两个“自己”则面无表情地攻来。
战斗异常艰难。因为这些“心障”不是实体,物理攻击效果有限。更麻烦的是,他们的攻击直指内心:
“你一个渔家女,配得上龙君吗?”西海龙女尖笑。
“幽冥教那么厉害,你们赢不了的。”黑袍人阴笑。
“我的伤好不了了,姐姐救救我……”小月哭泣。
而那两个“自己”,一个在说“放弃吧,回去过平凡生活”,另一个在说“权力才是最重要的,放下感情”。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心里。
阿禾咬牙支撑,心灯光芒大放,七彩净火化作火海,将那些声音暂时隔绝。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神正在被动摇。
敖渊那边也不好过。他面对的“自己”在说“四海苍生比你个人的感情重要得多,放下她吧”,而另一个“阿禾”则在哭泣“你为什么不能只是个普通人”。
“闭嘴!”敖渊一剑斩碎那个说话的“自己”,但碎片很快又重组。
这样下去不行。这些心障是杀不完的,只要心中还有执念和恐惧,它们就会不断重生。
阿禾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收起心灯,不再攻击,而是盘膝坐下,闭上眼睛。
“阿禾?”敖渊一惊。
“我想明白了。”阿禾轻声道,“这些心障,是因为我们心中有恐惧、有怀疑、有不自信。但如果我们相信彼此,相信自己的选择,它们就伤害不了我们。”
她睁开眼睛,看向那个哭泣的“小月”:“小月的伤,我们一定会治好。不是可能,是一定。”
“小月”的哭声停了,身影渐渐淡化。
她又看向西海龙女:“我配不配得上敖渊,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任何人说了算。是我们彼此说了算。”
西海龙女的表情凝固,化作光点消散。
最后,她看向那两个“自己”:“平凡生活很好,但和他在一起的任何生活,我都愿意。权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分享。”
那两个“自己”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然后消失。
敖渊也明白了。他看向那些心障,沉声道:“四海苍生要护,阿禾也要护。本君不做选择,本君都要。”
“至于普通人……”他看向那个哭泣的“阿禾”,“若阿禾想要平凡,本君可为她舍弃一切。但她想要的,是与本君并肩前行,那本君就与她并肩到底。”
所有心障同时消失。
混沌虚空开始崩塌,碎片重新组合,最终化作一道阶梯,通向虚空深处的一道光门。
“第三试炼,通过。”守护之灵的声音中充满赞许,“能如此迅速地看破心障,二位的心性已臻圆满。请入内殿,天命书就在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携手踏上阶梯。
光门后,是一个简朴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本古朴的书。
书非纸非帛,封面是深褐色的不知名材质,上面用金色纹路勾勒出“天命”二字。书页边缘泛着淡淡金光,整本书散发着一种玄妙的气息。
这就是天命书!
阿禾激动地上前,伸手想要触碰,却又有些犹豫:“我们……真的可以拿走它吗?”
“当然可以。”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响起。
石室角落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发老者的虚影。他穿着朴素的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慈祥,眼中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
“天命老人?”敖渊肃然行礼。
“正是老朽。”老者微笑,“千年等待,终于等来了有缘人。二位心性、智慧、勇气皆备,有资格执掌天命书。”
“可是……”阿禾迟疑道,“这书能改天命,会不会太……”
“太危险?”天命老人接话,“确实危险。但危险的不是书,是用书的人。心术不正者得之,可祸乱天下;心性纯正者得之,可救苍生。”
他看向阿禾:“小姑娘,你愿以天命书救那幽冥印记缠身的小丫头吗?”
“愿意!”阿禾毫不犹豫。
“哪怕改命会承受反噬?”
“哪怕承受反噬!”
天命老人又看向敖渊:“龙君,你愿以天命书封印幽冥之门,拯救四海苍生吗?”
“愿。”敖渊只有一个字。
“哪怕要付出代价?”
“在所不惜。”
“善。”天命老人抚须而笑,“既如此,天命书便交给你们了。但老朽要提醒一句:书可改命,却改不了人心。真正的天命,在你们自己手中。”
他的虚影开始淡化:“书中有三页空白,可书写三个天命。用完后,书会自行封闭百年,待下一位有缘人。望二位……慎用。”
话音落下,虚影完全消失。
石室中只剩下两人和那本天命书。
阿禾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书。书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轻轻颤动,似乎在与她共鸣。
翻开书页,前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古文字,记载着各种天机推演之法。翻到最后,果然有三页空白。
“现在怎么办?”阿禾问。
“先离开这里。”敖渊道,“幽冥教可能还在外面等着。”
“对!”阿禾想起骨笛尊者的事,心中一紧。
两人收好天命书,按照来时的感应,找到了出口。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回到了天机山观星台。
七盏石灯依旧亮着,但光芒已经黯淡了许多。
“总算出来了。”阿禾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发现不对——天色怎么还是黑的?他们进去时是正午,按理说现在应该是下午才对。
敖渊也发现了异常,他抬头看天,脸色微变:“不对,这不是我们进去的那天。”
“什么意思?”
“你看星辰的位置。”敖渊指向夜空,“我们在天命之地最多待了几个时辰,但外界……已经过了三天。”
三天?!
阿禾心头一紧。须弥尊者说过,封印只能维持三个月,现在又白白浪费了三天!
“快走!”敖渊拉起她就要离开。
但就在这时,观星台四周突然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三天了,终于舍得出来了?”
九道黑袍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面容俊美却苍白,正是之前开启幽冥之眼的那个人。
“幽冥教第七尊者,‘幻影’。”年轻人微笑,“奉教主之命,在此恭候二位多时。请把天命书……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