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礁是一片由黑色礁石组成的海域,礁石嶙峋如鬼爪,海浪拍打时发出的声音如同万鬼哭嚎,故而得名。
敖渊和小月抵达时,正值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血色,与黑色的礁石形成诡异对比。
“就是这里了。”敖渊站在船头,神识展开,扫视着周围的海域。他的龙元感应到了淡淡的邪气,但很微弱,像是被刻意掩盖过。
小月则闭着眼睛,感受着血脉中的呼唤。那呼唤来自东南方向,正是隐雾岛的大致方位。但奇怪的是,呼唤中夹杂着一丝焦急和……警告?
“敖渊陛下,我觉得不对劲。”她睁开眼,“呼唤我的声音很急,像是想让我去,又不想让我去。”
“有陷阱的味道。”敖渊点头,“但既然来了,总要探个究竟。你留在船上,本君先去查看。”
“不,我和你一起。”小月坚持,“如果是针对我的陷阱,我不出现,敌人不会现身。”
敖渊想了想,觉得有理:“也好,但跟紧本君,不要离开三丈范围。”
两人弃船登礁。礁石湿滑,但对敖渊和小月来说如履平地。他们朝着邪气最浓的方向前进,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
洞穴入口被海草遮掩,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很难发现。洞口处,邪气明显浓郁了许多。
“在里面。”敖渊低声道,隐龙剑已在手。
两人进入洞穴。洞内比想象中宽敞,通道蜿蜒向下,墙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壁画。小月借着水神之力凝聚的光球照明,看清了壁画的内容——那是三尸教的祭祀场景,教徒们跪拜着三头神像,献上活人的心脏。
“果然是三尸教余孽。”敖渊眼神冰冷。
继续深入,前方出现了光亮。那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中央有一个血池,池边跪着十几个黑袍人,正在念诵晦涩的咒文。而在血池上方,悬浮着三个光球——每个光球里都囚禁着一个魂魄,正是最近失踪的渔民。
更让两人心惊的是,洞窟角落里还绑着几个人,从衣着看,是水神族的特征!他们有老有少,都处于昏迷状态,手腕被割开,鲜血正滴滴答答流入血池。
“族人……”小月眼中燃起怒火。
“冷静。”敖渊按住她的肩,“先救人。”
但就在他们准备出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敖渊陛下,小月姑娘,恭候多时了。”
血池后方,走出一个黑袍人。他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竟是当初在镇海崖被敖渊分身击退的鬼医尊者!
“你没死?”敖渊皱眉。
“差点死了。”鬼医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多亏主人救了我,还给了我更强大的力量。现在,我是三尸教新任大祭司。”
主人?三尸神明明已经死了……
“你在为谁效力?”小月厉声问。
“当然是三尸神。”鬼医眼中闪过狂热,“你以为你们真的杀死了神?不,神是不死的。只要世间还有欲望,神就会重生。而这一次,我们将以水神血脉为祭,让神完全苏醒!”
他指着那些昏迷的水神族人:“这些是最后的血脉,他们的血能唤醒神的真正力量。至于小月姑娘你……你的心,将是神复苏后的第一顿美餐。”
“你做梦!”小月抬手,水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利箭射向鬼医。
但鬼医不闪不避,只是举起手中的白骨法杖。法杖顶端的宝石亮起,形成一个血色护盾,挡住了所有水箭。
“没用的。”鬼医得意道,“这里布下了‘禁法大阵’,除了三尸之力,其他法术威力都会减半。而且……”
他拍了拍手。洞窟四周突然亮起无数血色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敖渊和小月困在其中。
“欢迎来到……神的餐桌。”
几乎同时,珊瑚城内。
阿禾在医馆里坐立不安。传讯符依旧没有回应,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敖渊和小月却杳无音信。
“不能再等了。”她咬牙做出决定。
她找到城主,交代了几句,然后独自一人来到港口。老陈的船还停在那里,老人正在整理渔网。
“阿禾姑娘?这么晚了要去哪儿?”老陈惊讶地问。
“陈叔,能送我去鬼哭礁吗?”阿禾问。
“鬼哭礁?那地方现在可去不得!”老陈连连摆手,“太危险了!”
“我必须去。”阿禾认真地说,“我丈夫和妹妹在那里,可能遇到了危险。”
老陈看着阿禾坚定的眼神,犹豫片刻,最终一跺脚:“罢了,老头子我陪你走一趟!不过说好了,如果情况不对,咱们得立刻回来。”
“好,谢谢陈叔。”
两人连夜出发。海上风浪渐大,老陈经验丰富,驾着船在浪涛中穿行。阿禾站在船头,心灯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海面,也驱散了她心中的些许不安。
“阿禾姑娘,你那个心灯……真是神奇。”老陈忍不住说,“老头子我活了六十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宝物。”
“这是七情心灯,能净化邪祟。”阿禾解释,“希望它能帮上忙。”
船行了约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鬼哭礁的轮廓。夜色中,那些黑色的礁石如同潜伏的巨兽,随时可能扑上来。
“就是那里了。”老陈减速,“阿禾姑娘,真要上去?”
“要。”阿禾点头,“陈叔,你把船停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如果天亮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去,告诉我爹娘,说我和敖渊去了很远的地方。”
老陈红了眼眶:“别说傻话,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阿禾笑了笑,纵身跃上礁石。心灯的光芒为她指引方向,很快,她也发现了那个隐蔽的洞穴。
洞内的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
当她赶到洞窟时,正好看到敖渊和小月被血色牢笼困住,鬼医正指挥教徒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住手!”阿禾大喝,心灯光芒大放。
七彩净火化作火海,扑向血色牢笼。牢笼在净火的灼烧下发出“嗤嗤”的声响,表面出现道道裂痕。
“又一个送死的。”鬼医看向阿禾,眼中闪过贪婪,“七情心灯……正好,一起献祭给神!”
他法杖一挥,血池中的血液突然沸腾,化作一条条血蛇,扑向阿禾。阿禾急忙后退,净火护体,血蛇撞在火墙上,化作青烟消散。
但血蛇太多了,阿禾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更麻烦的是,禁法大阵让她的净火威力大减,消耗却倍增。
“姐姐,快走!”牢笼中的小月急喊,“这是个陷阱!”
“要走一起走!”阿禾咬牙坚持。
就在这时,血池上方的三个光球突然炸裂!被囚禁的渔民魂魄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三道黑光,射向血池。血池中的血液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个模糊的三头身影正在缓缓升起。
三尸神,真的要复活了!
“哈哈哈!成功了!”鬼医狂笑,“神啊,享用您的祭品吧!”
三头身影逐渐凝实,正是三尸神的模样。但这次的它,比之前在欲望深渊时更加强大——三个头都睁开了眼睛,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欲望,而是多了狡诈和智慧。
“感谢你们的帮助。”三尸神的声音重叠回荡,“没有水神血脉,没有七情心灯,本神也无法真正重生。”
它看向敖渊:“东海龙君,你的龙元将是我的力量之源。”
看向小月:“水神后裔,你的心脏将让我完美无缺。”
最后看向阿禾:“七情心灯之主,你的情感将让本神拥有灵魂。”
“现在,献上你们的一切吧!”
三尸神的三张嘴同时张开,分别射出红、黑、紫三道光芒,直取三人!
敖渊怒吼一声,龙元爆发,暂时冲破了牢笼,挡在阿禾和小月身前。但他以一敌三,很快就落了下风。
更糟糕的是,那些昏迷的水神族人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的生命力正在被血池抽取,化作三尸神的力量。
“族人……”小月目眦欲裂,“我要救他们!”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血池,水神之力全开,试图打断仪式。但三尸神的一个头转过来,黑色光芒射出,将她击飞出去。
“小月!”阿禾急忙接住她。
小月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姐姐……对不起,我太弱了……”
“不,你很勇敢。”阿禾擦掉她的血,“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看向手中的心灯,忽然想到了什么。心灯能净化邪祟,也能放大情感……如果她将自己的情感全部注入心灯,会不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这个想法很危险。情感是人的根本,全部注入心灯,她可能会变成没有感情的活死人。
但看着眼前危急的局势,看着濒死的族人,看着苦苦支撑的敖渊……
“拼了!”阿禾咬牙做出决定。
她盘膝坐下,双手捧起心灯,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喜悦、悲伤、爱恋、愤怒……所有情感,毫无保留地注入灯中。
心灯开始剧烈震动!七彩光芒变成了纯白,那光芒无比纯粹,无比温暖,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
“以我七情,燃灯焚天!”阿禾睁开眼睛,眼中却已没有情感,只有一片澄澈的空白。
纯白光芒从灯盏中涌出,不再是火焰,而是光,纯粹的光。光芒所过之处,血色牢笼瞬间消融,血蛇化作青烟,血池停止沸腾,连三尸神的三个头都发出痛苦的嘶吼。
“这是什么力量?!”鬼医惊恐地后退。
“七情极致,返璞归真。”阿禾的声音平静无波,“三尸神,你以欲望为食,却不知情感的极致,正是欲望的克星。”
她举起心灯,纯白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射三尸神!
“不——!”三尸神想要躲避,但光芒太快了,瞬间将它笼罩。
红、黑、紫三色光芒在纯白光芒中激烈对抗,但纯白光芒太纯粹了,三尸之力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本神……不甘心……”三尸神的三个头同时发出最后的哀嚎,然后彻底消散。
鬼医见势不妙,转身想逃。但敖渊早就盯着他,一剑斩出,将他钉在岩壁上。
“主人……不会……放过……”鬼医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战斗结束了。
但阿禾也倒下了。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阿禾!”敖渊冲过去抱住她,“阿禾,你醒醒!”
小月也爬过来,抓住阿禾的手:“姐姐,你别吓我……”
阿禾缓缓转头,看着他们,眼中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邪祟已除,任务完成。”
她的声音机械而平静,听得两人心中发寒。
“阿禾,我是敖渊,你的丈夫。”敖渊紧紧抱住她,“你看着我,想想我们的过去,想想渔村,想想彩虹海……”
阿禾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空白:“记得,但……没有感觉。”
情感被抽空了。她记得一切,却无法感受一切。
“会有办法的。”敖渊强忍心痛,“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检查了水神族人的状况。幸运的是,仪式被打断得及时,他们虽然虚弱,但性命无虞。小月用水神之力为他们治疗,很快就稳住了伤势。
“谢谢你,小月姑娘。”一个年长的族人苏醒后,感激地说,“我们是水神族的幸存者,被三尸教抓来这里。本以为必死无疑……”
“你们是我的族人,救你们是应该的。”小月说,“等你们恢复后,我带你们回渔村,那里很安全。”
处理完现场,敖渊背着阿禾,小月带着族人,一行人离开了洞穴。
外面,老陈还在焦急等待。看到他们出来,终于松了口气。
“阿禾姑娘怎么了?”他看到阿禾的样子,担心地问。
“消耗过度,需要休养。”敖渊没有多说。
众人乘船返回珊瑚城。一路上,阿禾都很安静,不说不笑,只是呆呆地看着海面。敖渊一直握着她的手,试图唤醒她的情感,但效果甚微。
回到珊瑚城,城主和百姓们听说邪祟已除,都欢呼雀跃。但看到阿禾的状态,又都忧心忡忡。
敖渊将阿禾安置在城主府最好的房间,寸步不离地守着。
“姐姐会好起来的,对吗?”小月红着眼眶问。
“会的。”敖渊坚定道,“无论用什么方法,本君一定会让她恢复。”
夜深了,敖渊坐在床边,看着阿禾安静的睡颜。她睡得很沉,但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梦。
忽然,阿禾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敖渊心中一颤,轻轻擦掉那滴泪。就在这时,阿禾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不再是空白,而是带着一丝迷茫。
“敖……渊?”她轻声唤道。
“我在。”敖渊握住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阿禾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梦里,我变成了一盏灯,看着你们,却碰不到你们……好孤独……”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想变成灯,我想抱抱你,想亲亲你,想和小月一起笑……但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的。”敖渊将她拥入怀中,“阿禾,情感不是消失了,只是被心灯暂时吸收了。等心灯的力量平稳下来,它们会回来的。”
“真的吗?”
“真的。”敖渊吻了吻她的额头,“本君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禾靠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感受不到强烈的情感,但至少,她知道自己在乎什么,知道谁在乎她。
这就够了。
至于完全恢复,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爱。
而爱,他们从来不缺。
窗外,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珊瑚城的夜晚,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而他们的生活,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