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的晨曦被硝烟染成暗红,城墙缺口处的厮杀声早已盖过了鸡鸣。吴三桂拄着染血的长枪,半跪在焦黑的城砖上,肩头的甲胄被红衣大炮的弹片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顺着衣襟滴落在地,在脚下汇成一汪暗红。他仰头望去,八旗兵如潮水般涌向缺口,密集的刀盾阵在烟尘中推进,每一步都踩着明军士兵的尸体。
“顶住!都给我顶住!”吴三桂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奋力撑起身体,挥枪刺穿一名冲在前头的八旗兵咽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却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身后的明军残兵不足三千,都是从各城门抽调来的精锐,但经过一夜血战,早已是人困马乏,不少士兵的兵器都已卷刃,甲胄上布满了刀痕箭孔。
城墙缺口宽约丈余,是昨夜三更时分被八旗兵的红衣大炮轰开的。皇太极亲自坐镇中军帐,下令连夜猛攻,誓要在李诚回援之前拿下宁远。八旗兵轮番冲锋,云梯架满了城墙两侧,箭矢如暴雨般倾泻,明军士兵一批批倒下,缺口处的防线数次濒临崩溃,全靠吴三桂身先士卒,才勉强守住这最后一道屏障。
“将军!八旗兵又上来了!”一名亲兵嘶吼着扑到吴三桂身边,手中的短刀已经砍断,只能捡起地上的短矛迎战。话音未落,三名八旗兵已冲破明军的临时防线,长刀朝着吴三桂劈来。吴三桂横枪格挡,枪杆与刀身碰撞,震得他虎口开裂,手臂发麻。他借着格挡的力道侧身一滚,避开后续的劈砍,随即挺枪直刺,刺穿了中间那名八旗兵的小腹。
另两名八旗兵见状,一左一右夹击而来。吴三桂腹背受敌,肩头的伤口被牵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名白发老兵手持长斧冲了上来,一斧劈开左侧八旗兵的头颅,大喊道:“吴将军快走!末将替你挡住!”老兵话音未落,右侧的八旗兵长刀已刺入他的胸膛。老兵怒目圆睁,反手一斧砍断对方的臂膀,随即轰然倒地。
吴三桂看着老兵的尸体,双目赤红。这老兵是他父亲吴襄的旧部,跟随吴家征战多年,如今却殒命于此。他猛地甩了甩头,将悲愤压在心底,高声喊道:“弟兄们!宁远城是我们的家,身后就是父老乡亲!今日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让鞑子进城!”
明军士兵被他的呐喊激起血性,纷纷嘶吼着冲向八旗兵。缺口处的厮杀愈发惨烈,刀光剑影交错,血肉横飞。明军士兵凭借着城墙的残垣断壁顽强抵抗,用身体堵住缺口,八旗兵一时难以寸进。皇太极在中军帐中得知战况,脸色阴沉如水,猛地一拍桌案:“废物!连一个小小的缺口都攻不下来!传我命令,调镶黄旗精锐上,再给我轰!我就不信拿不下宁远!”
军令传下,更多的八旗兵涌向缺口,红衣大炮再次轰鸣,炮弹落在城墙之上,碎石飞溅,又有几名明军士兵被埋在瓦砾之下。吴三桂的左臂被碎石擦伤,鲜血直流,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依旧坚守在缺口中央。他知道,李诚的援军正在路上,只要再撑一段时间,宁远城就有救。可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他心中的绝望也在一点点蔓延。
就在这时,城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吴三桂探头望去,只见八旗兵的阵型突然乱了起来,后方出现了一片混乱,隐约能看到一面绣着“李”字的大旗在烟尘中飘扬。
“是李将军!援军到了!”一名士兵惊喜地大喊。
吴三桂精神一振,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支疲惫却精锐的部队正从八旗兵的后方冲杀过来。李诚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剑染满了鲜血,身后的明军将士如猛虎下山,硬生生撕开了八旗兵的包围圈。
原来,李诚率领七千明军从连山关疾驰而来,一路上不敢有丝毫停留。快到宁远城时,便远远望见城头的硝烟和厮杀声。他当即下令,全军发起冲锋,从八旗兵的后方突袭。明军将士虽然疲惫,但看到宁远城近在眼前,又听闻城中的厮杀声,顿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八旗兵的中军杀去。
皇太极没想到李诚会来得如此之快,仓促之下只得下令分兵抵挡。原本猛攻缺口的八旗兵被前后夹击,军心大乱。吴三桂见状,当即下令:“全军出击!配合援军,将鞑子赶出城外!”
明军残兵士气大振,跟着吴三桂冲出缺口,与李诚的援军汇合。李诚看到吴三桂浑身是伤,快步上前:“吴将军,辛苦你了!”
“李将军来得正好,再晚一步,宁远城就保不住了!”吴三桂拱手道,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诚点点头,目光扫过战场,沉声道:“皇太极的主力还在,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你率部守住缺口,我来率军冲击鞑子的中军,打乱他们的部署!”
“好!”吴三桂应声领命,当即率部返回缺口,重新布防。
李诚翻身上马,长剑直指皇太极的中军帐:“弟兄们,随我杀贼!”
七千明军将士紧随其后,如一把利刃般插入八旗兵的阵型。李诚在阵中左冲右突,长剑所到之处,八旗兵纷纷倒地。他的战马踏过鲜血和尸体,直奔中军帐而去。皇太极的亲兵拼死抵抗,却根本挡不住李诚的锋芒。
就在李诚即将冲到中军帐前时,一名身披黑甲的将领突然冲出,手持狼牙棒,朝着李诚砸来。李诚认出此人是皇太极的亲卫统领额尔格,此人勇猛过人,曾在战场上斩杀过多名明军将领。
李诚不敢大意,侧身避开狼牙棒的重击,随即挺剑直刺。额尔格横棒格挡,狼牙棒与长剑碰撞,火星四溅。额尔格的力气极大,李诚被震得手臂发麻,胯下战马也后退了两步。
“明军小儿,休得猖狂!”额尔格怒吼一声,再次挥舞狼牙棒砸来。
李诚深知不能与他硬拼,当即催动战马,绕着额尔格周旋。额尔格的狼牙棒威力虽大,但灵活性不足,几次攻击都被李诚避开。李诚抓住一个破绽,长剑直刺额尔格的肋下。额尔格急忙侧身,却还是被剑尖划破了甲胄,鲜血渗了出来。
额尔格又惊又怒,发疯般挥舞着狼牙棒,想要将李诚砸成肉泥。李诚沉着应对,凭借着精湛的马术和刀法,不断寻找额尔格的破绽。两人缠斗了数十回合,额尔格渐渐体力不支,动作慢了下来。李诚抓住机会,一剑刺穿了额尔格的咽喉。
额尔格轰然倒地,八旗兵见状,更是军心涣散。李诚率军继续冲击,很快便冲到了中军帐前。皇太极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今日再攻下去已是徒劳,反而可能损兵折将。
“撤!全军撤退!”皇太极咬牙下令。
八旗兵如蒙大赦,纷纷丢弃兵器,朝着关外逃窜。明军将士见状,想要追击,却被李诚喝止:“不必追击!将士们疲惫不堪,先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军令传下,明军将士停止追击,开始清理战场。宁远城的硝烟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残破的城墙上,照亮了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李诚和吴三桂并肩站在缺口处,望着城外逃窜的八旗兵,心中五味杂陈。
此次宁远保卫战,明军虽然守住了城池,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李诚带来的七千将士,又伤亡了一千余人,加上宁远城原本的守军,总伤亡近五千。而八旗兵的伤亡更是高达一万余人,可谓是惨败。
“李将军,此次多亏了你及时回援,否则宁远城真的就完了。”吴三桂感慨道。
李诚摇摇头:“我们是袍泽,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只是,皇太极此次受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战事恐怕会更加艰难。”
吴三桂点点头,目光望向关外的方向,神色凝重:“是啊,鞑子狼子野心,一日不除,我大明边境便一日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来,拱手道:“将军,城内的父老乡亲听闻我们打退了鞑子,都带着食物和水前来劳军了。”
李诚和吴三桂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们抬头望去,只见城中的百姓扶老携幼,提着食物和水,朝着城墙走来。虽然脸上满是惊恐,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李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告诉乡亲们,多谢他们的好意。只是战场尚未清理完毕,危险重重,让他们先回去。等我们清理好战场,再登门致谢。”
亲兵应声而去。李诚转头对吴三桂道:“吴将军,你率部安抚百姓,救治伤员。我去清点伤亡,整理军备。后续的事情,我们还要好好商议。”
“好。”吴三桂领命而去。
李诚望着满城的疮痍和疲惫的将士,心中沉甸甸的。连山关一战,宁远保卫战,两场恶战下来,他带来的精锐已折损过半。而皇太极的八旗兵虽然惨败,但主力仍在,后续必然会卷土重来。更让他担忧的是,朝堂之上党争不断,粮草军备供应时常短缺,想要长期坚守宁远,难度极大。
他走到一名受伤的士兵身边,蹲下身子,查看士兵的伤口。士兵的腿被炮弹炸伤,血肉模糊,却依旧咬牙忍着疼痛,见到李诚,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将军,末将还能再战!”
李诚心中一酸,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好弟兄,辛苦你了。好好养伤,后续的战事,还需要你们。”
士兵用力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李诚站起身,望向关外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要守住宁远,守住这大明的边境防线。他知道,这不仅是他的职责,更是他对无数将士和百姓的承诺。
而此时,关外的皇太极率领残部退回锦州,心中充满了怒火和不甘。他坐在中军帐中,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李诚!吴三桂!我必报此仇!”
帐下的将领们纷纷低着头,不敢作声。皇太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传我命令,整修军备,筹集粮草。三日之后,再攻宁远!我就不信,拿不下这座破城!”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宁远城的将士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还未得到充分的休整,便又要面临皇太极的再次猛攻。李诚站在宁远城头,望着关外的风云变幻,心中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他不知道,朝堂之上,一场针对他的阴谋,也正在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