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太和殿的鎏金瓦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御座之上的崇祯帝朱由检眉头紧蹙,手中的奏疏被捏得褶皱丛生。殿内鸦雀无声,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大气不敢喘一口,唯有都察院御史王化贞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尖锐如刀。
“陛下,宁远一战,李诚虽侥幸守住城池,却折损兵力五千有余,所耗粮草军械不计其数!”王化贞躬身顿首,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悲愤,“臣听闻,李诚贸然率军驰援,未察皇太极诱敌之策,致使精锐损耗过半,此乃兵家之大忌!更有甚者,其在战场之上擅自喝止追击,放虎归山,使鞑子得以整兵再战,实乃养虎为患!”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户部尚书毕自严面色微沉,出列反驳:“王御史此言差矣!宁远乃辽东屏障,若失宁远,则锦州危矣,山海关亦将门户大开。李诚星夜驰援,以七千之众解宁远之围,斩杀鞑子一万余人,此乃大功一件,何来‘贸然’之说?”
“毕大人此言未免偏颇!”王化贞立刻回击,“五千大明将士血洒疆场,难道就只换来一句‘大功一件’?臣以为,李诚刚愎自用,调度无方,才导致伤亡惨重。如此将领,若不加以惩戒,恐难服众,日后辽东战事,更难有起色!”
原来,王化贞素来与东林党交恶,而李诚因秦良玉之故,暗中得东林党人支持。此次宁远之战,李诚声名鹊起,东林党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愈发沉重,王化贞便受阉党残余势力撺掇,借机弹劾李诚,意图削弱东林党势力。
崇祯帝面色愈发凝重,他深知辽东战事的重要性,也明白党争之祸的危害。他沉吟片刻,看向站在前列的内阁首辅周延儒:“周爱卿,你以为此事如何?”
周延儒心中早有盘算,他既不想得罪东林党,也不愿让阉党残余势力坐大,当下躬身道:“陛下,宁远一战,守住城池是实,将士伤亡惨重亦是实。李诚驰援之功不可没,但损耗兵力过多,亦有可议之处。臣以为,可先令李诚具疏自陈战况,再遣御史前往辽东核查,而后再作定论。如此既显陛下赏罚分明,亦能服众。”
崇祯帝点点头,觉得周延儒所言有理,当即下令:“准奏。传旨辽东,令李诚详细奏报宁远之战的伤亡及军备损耗情况,不得有半分隐瞒。另遣御史吴甡前往辽东核查,速去速回。”
旨意传下,王化贞虽未达到直接惩戒李诚的目的,却也让李诚陷入了被动,心中暗自得意。而毕自严等人则忧心忡忡,深知辽东战事吃紧,此时弹劾前线将领,无异于自断臂膀。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正悄然影响着辽东的战局。
与此同时,关外锦州城内,皇太极的中军帐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帐内灯火通明,墙上悬挂着新绘制的宁远城防图,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红色的圆点,皆是明军的防御重点。皇太极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挎着弯刀,正凝神看着城防图,神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汗王,经过三日休整,我军将士已恢复元气,粮草军械也已补充完毕。”镶黄旗都统鳌拜大步流星走进帐中,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此次我等已备足红衣大炮二十门,炮弹千余发,定能轰开宁远城的城墙!”
皇太极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的将领们,沉声道:“前番攻打宁远,我军失利,并非兵力不足,而是战术有误。李诚此人,善于守城,且用兵狡诈,若再贸然强攻,恐怕还会重蹈覆辙。”
“汗王所言极是。”谋士范文程出列道,“宁远城城墙高厚,明军凭借残垣断壁顽强抵抗,我军正面强攻损失过大。不如改变战术,分兵三路,一路继续用红衣大炮轰击城墙缺口,吸引明军主力;一路迂回至宁远城西侧,袭击明军的粮草囤积地;另一路则埋伏在连山关通往宁远的要道,阻断李诚的援军。如此一来,宁远城内外断绝,粮草耗尽,不攻自破。”
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范先生之计甚妙!就依你所言,兵分三路,明日拂晓发起进攻!”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鳌拜,你率镶黄旗精锐,主攻城墙缺口,务必牵制住吴三桂的守军;多尔衮,你率正白旗将士,迂回至城西,烧毁明军粮草;多铎,你率镶白旗埋伏在连山关要道,若有援军,务必将其拦下!”
“遵旨!”三位将领齐声领命,神色凝重。
皇太极走到城防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宁远城西侧的位置:“明军的粮草囤积地就在此处,多尔衮,你务必一击即中,不可延误。只要烧毁粮草,宁远城便成了一座死城!”
多尔衮躬身道:“汗王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皇太极又看向鳌拜:“你主攻缺口,切记不可贪功冒进,只需牵制住明军主力即可。待多尔衮得手,明军军心大乱,再全力猛攻,必能拿下宁远!”
“末将明白!”鳌拜大声应道。
部署完毕,将领们纷纷退下准备。帐内只剩下皇太极和范文程两人,范文程看着皇太极的背影,轻声道:“汗王,李诚此人智谋过人,恐会识破我军计策,需多加提防。”
皇太极冷笑一声:“本汗此次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李诚有三头六臂,也难逃此劫。更何况,朝堂之上已有人为我们牵制他,他自顾不暇,怎能识破我的计策?”
原来,皇太极早已暗中联络明朝阉党残余势力,许诺若能扳倒李诚,日后攻破北京,必给其高官厚禄。王化贞弹劾李诚,正是皇太极暗中推动的结果。
范文程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此次皇太极势在必得,宁远城的命运,恐怕真的要改写了。
此时的宁远城内,李诚正与吴三桂等人商议军务。帐内的桌案上,摆放着伤亡统计和军备清单,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众人皆是神色凝重。
“将军,经过清点,我军现有兵力不足九千,其中受伤者近三千,能战之兵仅有六千余人。”亲兵统领赵虎沉声道,“粮草方面,仅够支撑十日,若朝廷的粮草不能及时送达,恐怕难以坚守。”
吴三桂眉头紧锁:“皇太极此次惨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想必很快就会再次来犯。我们兵力不足,粮草短缺,该如何应对?”
李诚沉默片刻,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加固城墙缺口,多备滚石檑木,做好防御准备。同时,派人前往连山关,催促粮草军备尽快送达。另外,要密切关注皇太极的动向,以防其突然袭击。”
“将军所言极是。”吴三桂道,“我已令士兵们加紧修补城墙,滚石檑木也已备足。只是,朝廷的粮草,恐怕……”
他话未说完,便被帐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一名亲兵快步走进帐中,手中拿着一份圣旨,躬身道:“将军,朝廷圣旨到!”
李诚心中一沉,连忙起身接旨。传旨太监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在帐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远之战,损耗兵力粮草甚多,着李诚具疏自陈战况,不得有半分隐瞒。另遣御史吴甡前往核查,期间一切军务,需与吴三桂商议而行。钦此!”
李诚接过圣旨,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道圣旨背后,定然是朝堂之上的党争所致。此时派御史前来核查,无疑是对他的不信任,也让他在军中的威望受到影响。
吴三桂等人见状,皆是面露怒色:“将军,这分明是有人借机陷害!宁远之战,您舍生忘死,守住城池,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心寒!”
李诚缓缓摇头,神色平静:“无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明江山,无愧于心。待御史核查完毕,真相自会大白。”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眼下,战事要紧。不管朝堂之上如何风波,我们都必须守住宁远。赵虎,你立刻草拟奏疏,详细奏报宁远之战的经过,不得有任何隐瞒。同时,加强城防,密切关注锦州方向的动静,一旦发现鞑子异动,立刻禀报!”
“遵旨!”赵虎应声而去。
李诚走到帐外,望着关外的方向,心中一片沉重。朝堂的暗流,关外的强敌,粮草的短缺,兵力的不足,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战。
次日拂晓,天色微亮,宁远城外突然响起了震天的炮声。皇太极的三路大军如期而至,红衣大炮的炮弹如雨点般落在城墙之上,碎石飞溅,烟尘弥漫。鳌拜率领镶黄旗精锐,朝着城墙缺口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八旗兵如潮水般涌向缺口,与明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与此同时,多尔衮率领正白旗将士,悄然迂回至宁远城西,朝着明军的粮草囤积地杀去。而多铎则率领镶白旗,埋伏在连山关要道,等待着明军的援军。
李诚站在城头,看着城下猛攻的八旗兵,又听闻城西传来厮杀声,心中顿时明白了皇太极的计策。他脸色一变,大声道:“不好!鞑子分兵偷袭粮草!吴三桂,你率部守住缺口,我去城西驰援!”
“将军小心!”吴三桂大声喊道。
李诚翻身上马,率领两千明军将士,朝着城西疾驰而去。他知道,粮草是军队的命脉,一旦被烧毁,宁远城便会不攻自破。他必须赶在多尔衮得手之前,击退敌军,保住粮草。
城西的战场上,明军守军正在奋力抵抗多尔衮的进攻。由于事发突然,明军毫无防备,粮草囤积地的防线已被撕开一道口子,八旗兵蜂拥而入,朝着粮草垛冲去。
“弟兄们,守住粮草!”守军将领嘶吼着,率领士兵们拼死抵抗。
就在这危急关头,李诚率领援军赶到。他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寒光闪烁,直奔多尔衮而去。“多尔衮,休得猖狂!”
多尔衮见状,冷笑一声,挥刀迎战:“李诚,你终究还是来了。可惜,已经晚了!”
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明军将士见状,士气大振,纷纷冲向八旗兵,与敌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城西的厮杀愈发惨烈,而城墙缺口处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吴三桂率领明军残兵,凭借着加固后的城墙,顽强抵抗着鳌拜的进攻。八旗兵一波又一波地冲锋,却始终无法突破明军的防线。
埋伏在连山关要道的多铎,迟迟没有等到明军的援军,心中渐渐焦躁起来。他不知道,李诚早已料到朝廷的粮草不会及时送达,并未向连山关求援,而是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宁远城内。
城西的战场上,李诚与多尔衮缠斗了数十回合,渐渐占据上风。多尔衮心中暗道不妙,想要下令撤军,却被李诚死死缠住,无法脱身。明军将士趁机发起猛攻,将冲入粮草囤积地的八旗兵全部斩杀,保住了粮草。
多尔衮见大势已去,心中一横,虚晃一刀,趁机率军突围,朝着锦州方向逃窜。李诚并未追击,而是下令加固城西的防线,以防敌军再次偷袭。
当李诚率领援军返回城墙缺口时,鳌拜见多尔衮失利,知道此次进攻再次失败,只得下令撤军。八旗兵如潮水般退去,宁远城再次保住了。
李诚和吴三桂并肩站在城头,望着远去的八旗兵,皆是松了一口气。但他们心中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胜利,皇太极绝不会就此罢休。而朝堂之上的暗流,也让他们如芒在背。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来,躬身道:“将军,御史吴甡已抵达城外,请求入城。”
李诚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他转头对吴三桂道:“吴将军,城防之事,就交给你了。我去迎接御史大人。”
吴三桂点点头:“将军放心,有我在,宁远城万无一失。”
李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甲胄,朝着城门走去。他不知道,吴甡的到来,将会给宁远城带来怎样的变数,也不知道,朝堂之上的党争,将会把他推向何方。但他心中清楚,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必须坚守宁远,守住这大明的边境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