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神，也是会流血的”，带着阴冷的静电，爬过公共频道的每一条线路。
刚刚被血腥清洗过的星图，原本死寂。
此刻，却因这句狂妄的宣言，再次被点燃。
那些刚刚宣誓效忠，正汇聚而来的光点，瞬间骚动不安。
近三分之一的光点，在短暂的犹豫后，悍然偏离航线。
一条分岔的河流，决绝地奔向了那个名为“自由联盟”的坐标。
“先知？”顾知夏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
这个名号中透出的故弄玄虚和煽动性，让她生理性厌恶。
林默的脸上却不见怒意。
他注视着星图上那道清晰的“叛变”轨迹，唇角反而勾勒出一个残酷的，欣赏猎物的弧度。
“不蠢，懂得用大义和理念来对抗纯粹的暴力。”
“这个‘先知’，是个聪明人。”
“那现在怎么办？”顾知夏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武器控制台上。
“再杀一次？把这些新冒出来的叛徒，连同那个‘自由联盟’，一起从地图上清掉？”
她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一个小时前还为杀戮而颤抖的灵魂，此刻已被钢铁外壳层层包裹。
“不。”
林默摇头。
“屠杀是手段，不是目的。威慑已经完成，现在，是筛选的环节。”
他走到控制台前，下方那片聚集了数百艘船只的海域，其全息投影瞬间在脚下展开。
每一艘船的破旧轮廓，每一个幸存者脸上的恐惧与贪婪，都纤毫毕现。
他的声音，通过“法夫尼尔号”的广域播报系统，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一道不容置疑的天谴。
“我是林默。”
这是他第一次，在所有幸存者面前，宣告自己的名字。
“你们看到了，总有愚者妄图挑战秩序。”
“他们称之为‘自由’，我称之为‘混乱’。”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真正成为‘阿斯加德’公民的机会。”
“我将从你们当中，挑选一百艘船，组成第一到第十追猎小队。”
“去，剿灭那些所谓的‘自由联盟’。”
“他们的船，他们的物资，他们的积分……掠夺所得，全部归你们自己。”
“我，只要一样东西。”
林默的影像，出现在每一艘船那简陋的系统屏幕上。
他的眼神没有温度，俯瞰着一群即将为了争食而相互撕咬的蛊虫。
“‘先知’的人头。”
“第一个将他的人头带到我面前的队伍，全员将获得‘法夫尼尔号’的次级庇护权限，并被授予‘执剑人’的称号。”
“想要这份荣耀的，向前一步。”
海面死寂。
让幸存者，去屠杀另一批幸存者？
这比直接的奴役更加恶毒。
这是在用权力和利益，彻底碾碎他们心中最后那点可怜的道德，将他们彻底变成依附于自己的恶犬。
三秒。
仅仅三秒。
一艘经过魔鬼改装的冲锋舟，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第一个撕裂了沉默的船阵！
船头，一个独眼的壮汉赤裸着上身，挥舞着沾满暗红血痂的开山刀，脸上是病态的狂热。
“我‘血刀’第一个报名！愿为林默大人效死！”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块。
“黑帆商会，愿为大人分忧！”
“我们‘拾荒者’小队，也愿意！”
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求生的本能，对力量的渴望，对摆脱底层命运的野心，在这一刻被林默彻底引爆，化作一片燎原的烈火。
转眼间，数百艘船只争先恐后地冲出，场面彻底失控。
“安静。”
林默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个字，却带着让沸腾海洋瞬间冻结的威严。
他抬手，在全息屏幕上随意一划。
一百个光点被精准地标记出来。
“被标记的船只，组成追猎舰队。”
“其余人，原地待命，上缴物资。”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片重新归于沉寂的海域，审视着一群刚刚被驯化的野兽。
“记住，我给你们的，你们才能拿。”
“我不给，你们不能抢。”
“去吧。”
“让我看看，你们的忠诚，值多少积分。”
一百艘被选中的船只，在短暂的整队后，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朝着“自由联盟”的坐标，杀气腾腾地扑了过去。
一场由绵羊发起的，针对另一群绵羊的，血腥狩猎，就此拉开序幕。
“你……”顾知夏看着这一切，喉咙有些发干，“你把他们，全都变成了互相撕咬的狗。”
“狗，总比死人有用。”林默关掉投影，目光重新落回星图。
“而且，还能帮我把真正的兔子，从洞里赶出来。”
他的手指，在“先知”公布的那个坐标上，轻轻敲击。
“一个敢自称‘先知’的人，会蠢到把自己的大本营坐标公之于众吗？”
“那里，只是一个陷阱。”
他的指尖离开屏幕的瞬间。
警报，轰然炸响！
一道刺耳的尖啸，撕裂了舰桥的死寂！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定向模因攻击！精神防护力场被渗透！】
【警告！未知数据协议正在入侵舰船底层系统！】
舰桥内的灯光瞬间变成妖异的血红色，疯狂闪烁！
全息屏幕上的所有数据流，都在一瞬间化作瀑布般的乱码，疯狂奔涌！
“啊！”
顾念秋尖叫一声，像只受惊的猫，直接钻到了餐桌底下。
她只露出一个戴着厨师帽的小脑袋，惊恐地看着四周。
顾知夏脸色剧变，扑向武器控制台，却发现所有的操作界面都变成了一片毫无逻辑的雪花。
只有林默。
他依旧站在原地。
他笑了。
“终于来了。”
一个失真的，混合着无数电路杂音的声音，不经由耳朵，直接在三人脑海最深处炸响！
“林默……你以为，你赢了？”
“你派出的那支杂牌军，已经闯进了我为他们准备的礼物——‘塞壬之巢’。很快，他们就会成为海兽的晚餐。”
“而你，高高在上的神……你的铁王座，似乎也并不那么稳固。”
“听到了吗？这是你的船，在哀嚎。”
声音落下。
一张由无数破碎数据和乱码构成的巨大鬼脸，猛地占据了主屏幕。
它对着他们，咧开一个无声而嘲弄的笑容。
“神？”
“你的血，已经开始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