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后的浦东营地,灯火彻夜未熄。引擎低吼,金属碰撞,口令短促。坦克和装甲车从隐蔽处开出,在预定区域集结;炮兵牵引车拖着沉重的大炮缓缓移动;步兵们最后一次检查武器装具,将额外的弹药和爆破筒塞进背包。空气里弥漫着柴油、汗水和一种绷到极致的沉默。所有人都知道,目标南京,时间以小时计。
指挥部帐篷里,烟雾缭绕。林晓、雷诺、赵刚、张三、查理,以及主要兵种的营连长,围在铺开的大幅南京城防详图周围。地图上布满了红蓝标记和手写的注释。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血丝,但眼神锐利如刀。
“各位,‘金陵闪电’作战计划,现在最终明确。”林晓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他用一根细长的木棍代替指挥棒,点在图上。
“总原则:快、准、狠。不以全面占领和歼灭所有敌人为目标,而以最快速度瘫痪其指挥系统,摧毁其抵抗意志,占领核心标志区域,造成事实上的攻克。”
木棍首先指向南京东郊:“主攻方向,东路集群,由我直接指挥。一营全部、二营一部,配属坦克连主力、自行火炮分队、工兵分队。沿沪宁公路疾进,首要目标:撕开麒麟门至孝陵卫一线日军外围防线。突破后,不做纠缠,装甲矛头直插中山门,向市中心总统府、日军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方向突击。”
“难点在于紫金山。”林晓的棍子点向那座俯瞰全城的山峦,“日军在此有坚固工事和炮兵观察所,可以控制东郊大片区域。必须第一时间压制或夺取。”
查理接口,指着地图上紫金山顶:“我的飞机可以在黎明时分,对已知的炮位和观察所进行一轮精确打击。但无法保证完全清除,特别是隐藏工事。”
“所以需要空降兵。”林晓看向张三,“你的特种营抽调最精锐的两个排,加上部分加强火力,在空军首轮打击后,乘运输机在紫金山南麓相对平缓处实施机降。任务:抢占制高点或至少建立稳固的支撑点,建立前沿观测站,引导后续炮火和空中支援,并威胁山上日军侧后,阻止其有效支援麒麟门防线。有没有问题?”
张三盯着地图上的等高线和日军防御标记,思考了几秒:“空降区域狭窄,日军可能有防备。需要运输机超低空进入,跳伞高度要低,落地必须快。我需要至少三门迫击炮和足够的弹药随同空降,建立初期火力支撑。另外,需要查理你的飞机在空降时段,全力压制周边任何可疑的日军防空火力点和步兵集结地。”
“可以协调。”查理点头,“但气象是关键。明天拂晓的天气预报显示有薄雾,能见度可能受影响。”
“按原计划准备,根据实际天气临机调整。”林晓决断道,木棍移向城南,“南路军,由赵刚指挥。二营主力,配属部分装甲车和工兵。沿京杭国道方向,攻击雨花台阵地。这里是传统硬骨头,但日军兵力现在捉襟见肘,士气低落。你们的任务是强力牵制和攻击,尽可能吸引敌军注意力和预备队,为主攻东路减轻压力。如果进展顺利,相机向中华门、光华门方向突破,与东路进城部队取得联系。”
赵刚郑重地点点头:“明白。我们会打得狠,把鬼子牢牢吸在雨花台。”
“北面,”林晓的棍子划过长江边,“下关码头和浦口方向。由三营负责,进行佯动和牵制。制造渡江攻击的态势,迷惑敌人,并伺机攻击沿江薄弱据点。如果城内日军溃退企图渡江北逃,坚决截击。”
雷诺这时提出关键问题:“城内穿插的具体路线和目标优先级?还有,如何应对巷战?”
林晓拿起另一张更详细的城区图:“东路集群突破中山门后,分两路。左路沿中山东路向西,直取伪国民政府(汪伪政权所谓‘主席府’)和日军司令部。右路沿黄埔路-珠江路向西北,目标是中央广播电台和主要通讯枢纽。沿途遇到坚固据点,由伴随的坦克和直瞄火炮解决,或呼叫后方炮火支援,步兵不恋战,交给后续跟进的部队清剿。”
他加重语气:“我们的核心目标是制造混乱、夺取象征性中枢、打掉指挥系统。因此,特种分队在总攻开始前,已秘密潜入或将在攻击同时,利用混乱潜入城内。”他看向张三。
张三接口:“三支小队已经待命。一队负责在主要区域散布传单,用高音喇叭播放日本即将投降的消息和敦促投降的日语喊话。二队负责袭击分散的小股日军巡逻队和通信节点。三队目标是寻找并破坏日军的燃料库或弹药囤积点。他们会使用定时炸弹和纵火装置,制造恐慌。”
“心理战和实质破坏结合。”林晓肯定道,“同时,通过我们之前建立的渠道,尽可能通知城内可靠的地下力量和市民代表,在战斗期间引导平民躲避,并可能的情况下,协助识别目标或提供情报。”
他环视众人:“整个作战节奏必须极快。从第一声炮响到力图控制市中心核心区域,时间窗口最多二十四到三十六小时。因为日本政府的投降决定,可能就在这段时间内做出并传递到前线。我们必须在那之前,造成南京已被我军攻克的既成事实!”
查理看了看表:“如果一切顺利,空中支援可以保持不间断的梯队出动。但燃油和弹药消耗会非常大,我需要后方基地的全力保障。”
“后勤和统筹由雷参谋长坐镇浦东和协调处全力保障。”林晓对雷诺说,“你需要协调第三战区那边,至少让他们保证交通线畅通,不给我们使绊子。同时,接收和管理可能陆续到来的战俘、伤员和缴获物资。”
雷诺面色凝重:“明白。家里交给我。你们……务必小心。”
最后,林晓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即将带兵冲锋的军官:“此战不同以往。我们是在敌人心理崩溃的边缘发动最后一击。但困兽犹斗,绝望的敌人也可能爆发出反常的顽强。各级指挥员务必保持清醒,灵活应变。记住我们的目标,珍惜士兵的生命,但也不要畏首畏尾。南京,必须拿下,而且必须是我们亲手拿下!”
他放下木棍:“各部队按照计划,完成最后准备。无线电静默即将开始。攻击发起时间,定为明日拂晓五时整。代号:‘钟山风雨’。”
“是!”众人肃然应命,纷纷离去进行最后的部署。
帐篷里只剩下林晓一人。他缓缓坐下,再次审视着地图上那座伤痕累累的古城。八年的血债,三十万的冤魂,民族的屈辱,都将在这场“金陵闪电”中寻求一个了结。计划已定,但战场瞬息万变。空降能否成功?装甲突击会不会陷入巷战泥潭?日军是否会如预料般崩溃?还有重庆、延安乃至莫斯科、华盛顿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推开帐篷门。外面,东方已微微泛白,雾气在江面升腾。再过几个小时,这片土地上最沉重的一页历史,将迎来由枪炮书写的终章。而他,将是执笔人之一。胜,则青史留名,奠定不朽;败,或功亏一篑,甚至万劫不复。没有退路,唯有向前。南京,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