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还按在那根斜插的旗杆上，指尖能感觉到木料外层被火燎过的粗糙。罗盘在腰侧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星图中央的弧线已经不再是蓝光流转，而是泛出暗红，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木剑在鞘中轻轻一震，剑尖方向偏转，直指黑石谷深处。
他拔出剑，回手入鞘，动作没停，直接朝赤奴和呼衍铁招了招。
“帅旗拿了，但祭台还在转。”他说，“现在过去，还能砍断阵眼。”
赤奴立刻起身，刀柄上的皮绳缠了三圈，他没再说话，只朝雪豹骑士打了个手势。呼衍铁点了十个蝎尾兵，跟在李文身后。火药部队刚撤回来，没人喊累，但呼吸都沉，肩膀上还带着硝烟味。李文没让他们再上，只留下封锁外围的命令。
一行人沿河床往谷内走。越靠近，风越冷。头顶的月亮原本清亮，此刻边缘开始发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风里夹着铁锈味，吹得人喉咙发紧。
三里外，黑石谷中心，祭台轮廓已经能看清。十二根骨柱围成一圈，每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手脚被铁链锁死，胸口起伏微弱。血从他们手腕、脚踝处渗出，顺着刻满符文的沟槽流向中央。那里悬着一颗拳头大的晶核，通体暗红，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血祭开始了。”云姬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她一直没离远，手指贴着地面，感知着地底的波动。“阵法已经连上地脉，强行打断会引发反噬。”
“那就别等它成形。”李文说，“现在冲进去，打断它一半。”
他抬手，桃树精灵从背包里滑出，根须扎进沙地，枝叶迅速展开。一片淡粉色的雾从叶间飘出，贴着地面往前漫。雾气碰到风，立刻被撕开几道口子，但新的雾不断补上，渐渐压住了那股阴冷。
“走。”李文迈步。
阿史那带着灵藤小队贴着骨墙爬上去。藤蔓缠住枯骨，注入一丝生机。几息之后，青苔从骨缝里钻出，迅速蔓延，枯骨开始发胀、碎裂。赤奴抓住机会，带着三人翻上缺口，刀光一闪，两名守阵的巫卫倒地。
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刺骨的寒意。李文抬头，血月已经完全变色，整个天穹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黑云翻滚，隐约能看到深处有东西在动。
“快。”他说。
呼衍铁冲在最前，战刀横扫，劈开最后一道血雾屏障。三人冲上祭台高阶，李文站在晶核正下方，抬头看去。那颗血核内部有影子在游动，像是无数张扭曲的脸在挣扎。
“影狼。”云姬提醒。
三道黑影从晶核周围窜出，没有实体，落地无声，直扑李文后颈。他侧身闪避，左肩还是被擦中，皮肤瞬间发麻，像是被冰针扎透。
甘蔗精灵跃出，叶片张开，洒下细雨。雨滴落地不散，化作一层薄雾，将三头影狼困在其中。它们动作一滞，攻势放缓。
“现在！”李文低喝。
呼衍铁冲上前，战刀高举，朝着其中一头影狼猛劈。刀刃穿过黑影，他自己却像是被反震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石阶上。但他没停，立刻翻身站起，再次冲上，这次直接把刀插进地面，引动残余的匈奴战气，震出一圈波纹。
三头影狼同时转向他。
李文抓住空档，跃上最高一级台阶。木剑出鞘，罗盘在腰间剧烈震动，星图与剑身纹路同步亮起。他双手握剑，高举过头，剑尖对准血核。
一道星光从天而降，落在剑刃上。
剑落。
血核从中间裂开，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天空那道裂缝剧烈抖动，边缘开始收缩。但就在闭合的瞬间，三只巨蛛从缝隙中挤了出来，每一只都有牛犊大小，口器张开，吐出黑色雾气。
云姬抬手，空间蝎王从虚空中浮现，尾刺一甩，撕开两道空间裂隙。巨蛛还没落地，就被拉进虚空，瞬间绞碎。第三只刚要逃，又被一爪拖入，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李文落地，脚步没停，直奔呼衍枭所在的位置。老祭司站在祭台边缘，双手张开，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身体已经开始发灰，像是要自爆。
“停下。”李文说。
呼衍枭冷笑，嘴角裂到耳根：“你以为斩了阵眼就赢了？它已经看见你了。”
木剑贯穿他的胸口，动作干脆。李文靠得很近，几乎能听到对方肺叶破裂的声音。
“你祭的不是神。”他说，“是怕。”
呼衍枭低头看剑，又抬头看他，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
“你们逃不过……”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声音断在半句。
身体开始崩解，像沙堆被风吹散。最后一粒灰烬落地时，天空的裂缝彻底闭合，血月褪去，恢复清明。
李文抽出剑，剑身干净，一滴血都没沾。他低头看罗盘，星图的红光已经退去，恢复平稳的蓝。木剑在手中轻颤了一下，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
赤奴走上来，刀还在滴血，但他没去擦。他看了眼祭台，又看向李文。
“结束了？”
李文没回答。他弯腰，从呼衍枭消失的地方捡起一块碎骨，上面刻着半个符号，和铁傀残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捏紧那块骨头，指节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