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站在沙丘背风处，袖袋里的金属片还在震，节奏没变。他没掏出来看，而是冲云姬点了点头。
云姬立刻会意，将三枚空间晶石埋入沙地，指尖轻点，蓝光微闪，回溯阵成。她闭眼感知片刻，睁开时眉心微皱：“信号路径还是断的，和之前一样，只留下零点几息的空间扰动，像是被什么屏蔽了。”
李文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那枚已被剥离外层合金的金属片，递过去：“你上次说，内核有极性陨铁？”
“对。”云姬接过，指尖在断裂面轻轻一划，“这种矿只出现在七彩光柱坠落区，天然带磁向，能和特定空间频率共振。但它不该出现在机械残片里——那是人工造物，不该混入自然矿物。”
“除非是故意的。”李文说，“不是为了隐藏信号，是为了引导。”
他转身走向工坊外的临时熔炉。炉火正旺，桃树精灵悬浮在侧，控制火候，甘蔗精灵则用藤管导引液态金属流入模具。一炷香前，他下令将库存的五块陨铁残片全部投入提炼，目的只有一个——分离出纯净的磁性铁核。
炉盖掀开，一股淡青烟气逸出。李文没避，伸手从工具架取来铁钳，夹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灰色金属块。它表面不反光，却在靠近罗盘时微微颤动。
“成了。”他说。
云姬走过来，将那块磁性铁核放在掌心，闭眼感应。三息后，她睁眼：“极性稳定，指向明确，不是随机磁化。”
李文接过，嵌入青铜罗盘中心。罗盘是他随身携带的那枚，盘面刻有星图秘纹，原本用于气运推演，如今多了一个功能——指路。
他将罗盘平托在手，指针起初乱颤，受工坊内秘银兵器、火药残渣影响，方向不定。李文没急，挥手示意：“移到城外。”
一行人往西北方行了三里，来到一片无遮无拦的沙地。阿史那早已等在那儿，见他们过来，抬手一挥，三十六根灵藤破沙而出，围成一圈结界，隔绝外部磁场波动。
罗盘再次被托起。
指针晃了两下，缓缓停下。
正指西北偏北十五度。
云姬盯着那个方向，忽然出声：“这个角度……和月圆夜深渊裂缝开启的位置一致。”
李文没说话，低头看罗盘。指针稳如钉死，不再偏移。他用指甲轻轻刮过盘面星纹，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机械残片，放在罗盘旁边。
指针微微一偏，幅度极小，但确实动了。
“它不是在指向敌人。”他说，“是在回应某种共鸣。”
云姬皱眉：“可那裂缝里出来的，都是怪物。呼衍枭的残魂，铁傀，还有那些没有意识的机械兵……哪来的共鸣？”
“正因为出来过这么多东西，才值得想一想。”李文将机械残片收回袖中，“铁傀从地底醒来，督军从通道走出，他们也来自那个方向。敌人能来，为什么盟友不能等？”
云姬沉默片刻：“你是说，这信号不是攻击，是试探？”
“也许是求救。”李文把罗盘收进袖袋，拍了拍灰，“我们一直防着有人想毁我们，却忘了也有人可能想联系我们。”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赤奴骑马赶来，翻身下马，眉头紧锁：“你们在测什么方向？哨塔刚报，西北三十里有沙尘暴，不像自然形成的，像是地下有什么在动。”
李文点头：“我知道了。”
“你还打算用这玩意儿？”赤奴盯着他袖口，“那裂缝我亲眼见过，黑气冲天，活物进去就化成渣。现在你拿个盘子说那边可能有人想帮忙？”
“不是盘子。”李文纠正，“是线索。”
“线索也能通向陷阱。”赤奴语气加重，“李守诚刚派人来，说这东西邪性，建议熔了。”
李文笑了笑：“他怕的不是罗盘，是未知。”
“可我们现在经不起一次误判。”赤奴盯着他，“万一那头等着的不是盟友，是更多虫子呢？”
“那就更该弄清楚。”李文取出罗盘，再次平放掌心，“它指向那里，不是因为那里危险，而是因为那里有‘反应’。我们的火药、灵藤、空间阵法，都没让它动过。只有极性陨铁，只有深渊方向，能让它稳定指向。”
他顿了顿：“敌人不会用这种方式暴露自己。他们藏都来不及。会用磁性矿做信标的，一定是没法直接说话的人。”
赤奴没接话。
云姬忽然开口：“我刚才用空间感知扫过那个方向，地底三万丈，有一处稳定的空间锚点，不像自然形成，也不像机械联盟的技术风格。它存在很久了，一直没激活。”
“什么时候激活的？”李文问。
“大概在我们种下速生麦那天。”云姬看着他，“几乎和虫群出现是同一时间。”
李文眼神微动。
赤奴察觉气氛变化：“你是说……那个锚点，是在回应我们的农业扩张？”
“也许。”李文将罗盘收回，“它不知道怎么进来，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位置。就像瞎子敲棍子，听回声。”
赤奴皱眉：“可我们怎么知道它敲的是友好的节拍？”
“不知道。”李文说，“但我们可以回应。”
“怎么回？”
“继续种田。”李文看向远处的育种区，“扩大速生麦种植范围，加厚灵藤屏障，让甘蔗精灵全天监测土壤电解质变化。如果那个锚点是活的，它会再发信号。”
“万一又是虫子呢？”
“那就再抓一批。”李文语气平静，“上次我们抓到的虫子，喷出银丝后立刻断了信号。说明它们的任务是单向传递，不是双向沟通。而这个罗盘，是双向的——它接收，也能被感知。”
他看向云姬：“你能在锚点方向布一个被动感知阵吗？不主动探测，只等它自己发出波动。”
“可以。”云姬点头，“用空间蝎王的残核做感应节点，隐蔽性足够。”
“去做吧。”李文拍了拍罗盘，“这东西不是武器，也不是灾兆。它是钥匙孔——我们还没看见钥匙，但至少找到了插孔的位置。”
赤奴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你总是能把最危险的事说得像种地一样平常。”
“本来就是种地。”李文转身往回走，“打仗靠火药，立国靠粮食，探路靠罗盘。哪一样不是从土里长出来的？”
一行人往玉门城方向行去。风沙渐起，李文袖袋里的金属片又震了一下。
这次，他没去摸它。
他知道，那不是警告。
是回应。
回到工坊后，李文召来阿史那，把罗盘放在桌上：“从今天起，所有新育种田的布局，按罗盘指向做偏角校准。西北十五度方向，设为重点监测区。”
阿史那皱眉：“你是想顺着它走？”
“不是顺着。”李文说，“是让它以为我们在顺着。如果那头有人在看，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正按他的指引行动。”
“诱敌？”
“或者引友。”李文拿起笔，在纸上画出三道弧线，“设三层假田，外层真种速生麦，中层掺假麦，内层全假。虫子来了，照旧抓；要是来的是别的东西……”
“我们就看看它会不会停。”阿史那明白了。
“对。”李文合上笔盒，“我们不主动找盟友，也不被动防敌人。我们只做一件事——让方向自己说话。”
夜深时，云姬在石室完成感知阵布置。她将三枚晶石嵌入地底，连接罗盘残影，启动静默监听模式。屏幕上，一道微弱的脉冲信号每隔十二息出现一次，持续三息，频率稳定。
她记下时间，走出石室。
李文正在田边查看甘蔗精灵的液态监测报告。见她过来，抬头问：“有回音吗？”
“有。”云姬说，“和罗盘震动频率一致，但更强，像是……校准信号。”
李文点头：“它在确认我们收到了。”
“你要回吗？”
“不。”李文看着西北方向，“现在回，等于暴露我们已破解信号。我们得让它觉得，我们还在摸索。”
他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磁性铁矿，放在掌心：“等它再发三次信号，我们就‘偶然’发现这块矿的指向性。”
云姬看着他：“演给谁看？”
“演给裂缝后面的人看。”李文把矿石收好，“不管他是敌是友，只要他还想传信，就得相信——我们还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