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看着身边倒下的人,眼底最后一丝傲娇褪去,只剩下决绝。她操控着灵瑶尸身,将神炎锻造炉与段仙锤塞进李星云手中:“带着这俩宝贝,活下去……守住这方天地……”话音未落,她燃尽最后一缕魂灵,化作一道金红光芒,缠住李星云的剑身,为他挡下了邪祟王的最后一击。
李星云的剑刺穿了邪祟王的心脏,却再也撑不住身体,跪倒在地。他看着身边冰冷的尸体,看着漫天消散的神辉,看着被鲜血浸透的桃林,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空荡荡的战场。李星云拄着诛神荡魔剑,剑身上还残留着灵汐的戾气与灵瑶的神源,他的神环黯淡无光,浑身是伤,成了这场浩劫唯一的幸存者。
桃林的风还在吹,却再也没有了嬉笑怒骂,只剩下漫天残瓣与刺鼻的血腥味。他捡起地上的黑骷髅头布偶,布偶的骷髅眼窝再也没有亮起红光,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李星云缓缓站起身,握着剑,一步步走向陨星台。他要守住这里,守住众人用生命换来的天地,守住灵汐没来得及吃遍的美食,守住李星耀未竟的守护,守住顾渊拼尽全力的传承。
只是往后岁月,再无人骂他灵力驳杂,再无人陪他练剑心,再无人在桃林里煮桃花醉,只剩下他一人,握着一柄剑,守着一片烬土,等着或许再也不会到来的春天。
剑心圆满,神源合一,终究抵不过生离死别,终究留不住漫天桃花。
残阳如血,泼洒在天元宗的废墟之上。
倒塌的玄铁锻器台裂成数截,焦黑的断口处还嵌着未燃尽的陨星铁碎屑,在暮色中泛着冷寂的微光;曾经漫天飞舞的桃林只剩焦黑的残枝,断茬处凝结着暗红的血渍,被寒风一吹,簌簌落下细碎的炭灰;灵汐当年炼神兵时用的聚灵珠,有的碎裂成粉,有的嵌在断壁残垣中,光芒微弱得如同将熄的烛火。
李星云拄着诛神荡魔剑,一步步挪回这片废墟。他的玄色衣袍早已被鲜血浸透,破损的衣摆拖在地上,划过碎石与焦土,留下一道蜿蜒的暗红痕迹。神环早已消散,周身神力枯竭得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每走一步,胸口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只在嘴角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
他怀里紧紧揣着那只黑骷髅头布偶,布偶的骷髅眼窝早已没了红光,布料被硝烟熏得发黑,边角磨损不堪,却被他护得极好,没有再添一丝新的伤痕。那是灵汐最后的痕迹,是他此刻仅存的念想。
他走到废墟中央,曾经的石桌旁——那里如今只剩半截断裂的石腿,上面还残留着灵汐当年敲打的痕迹。他缓缓跪下,将黑骷髅头布偶轻轻放在石台上,又从怀中取出顾渊断裂的星纹长枪碎片、瑶光残留的淡蓝神辉结晶、老方丈金身破碎后的金箔,一一摆放在布偶周围。
“顾渊前辈,”他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目光扫过那些破碎的遗物,眼底翻涌着无尽的悲恸,“我守住了……守住了这方天地。”
“灵汐前辈,”他指尖轻轻拂过黑骷髅头布偶的冰冷外壳,语气里满是哽咽的遗憾,“你还没吃遍大陆美食,还没看到我真正大成的剑心……”
“星耀,瑶光前辈,天帝,老方丈……”一个个名字从他唇边溢出,每念一个,心脏便紧缩一分,“我没让你们失望。”
域外邪祟已灭,可身边的人,却一个也没留下。
寒风卷着焦土与残花,吹过他残破的衣袍,带来刺骨的寒意。李星云缓缓抬手,握住诛神荡魔剑的剑柄,剑身上的三色灵珠早已黯淡,却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泛起一丝微弱的光晕,像是在回应他最后的执念。
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神魂在大战中受损严重,神力耗尽,肉身早已濒临崩溃,能撑到此刻,全凭一股守护的执念。如今执念已了,这具残破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灵汐前辈说,剑心为守,”他望着天边渐渐沉落的夕阳,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又带着无尽的遗憾,“我守不住你们,便守住这方你们用生命换来的天地,守到地老天荒。”
话音落下,他体内最后一丝神力猛地爆发,不是用于疗伤,而是尽数灌入诛神荡魔剑中。剑身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随后化作一道银白流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
石化,从指尖开始。
淡灰色的石纹如同蛛网般,顺着他的指尖飞速蔓延,掠过手腕,爬上手臂,每一寸蔓延,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可他却死死咬着牙,未曾发出一声呻吟。他要保持着守护的姿态,要永远立在这里,守着这片废墟,守着那些逝去的人。
石纹爬上他的胸膛,将那只黑骷髅头布偶紧紧嵌在石像之中,成为他胸口一道永恒的印记;爬上他的脖颈,蔓延至脸颊,他的眼眸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清明,里面映着残阳、废墟与漫天飞舞的残花,满是化不开的悲伤、孤独与遗憾,随后便被石纹彻底覆盖,化作两潭毫无波澜的石眸。
诛神荡魔剑与他的身躯融为一体,化作石像手中永恒的武器,剑刃依旧锋利,却再也无人能挥动;曾经的十二道神环痕迹,化作石像身上淡淡的纹路,在残阳下若隐若现,诉说着他曾经的辉煌。
最后一缕石纹爬上他的发梢,李星云的身影彻底凝固。一尊高达三丈的石像,伫立在天元宗废墟中央,左手紧握长剑,右手微微护着胸口的黑骷髅头布偶,身姿挺拔,目光坚毅地望向远方,仿佛在警惕着可能到来的一切威胁,又像是在眺望那些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岁月流转,不知过了多少春秋。
废墟上长满了齐腰的杂草,缠绕在石像的基座上,将石像的下半部分掩埋;风雨侵蚀着石像的表面,磨平了他衣袍的褶皱,模糊了他脸上的轮廓,却始终无法撼动他守护的姿态。
曾经的焦黑桃树,在石像周围长出了新的嫩芽,却再也开不出当年那般绚烂的桃花;灵脉的微光从地底涌出,围绕着石像缓缓流淌,像是在安抚这尊孤独的守护者,却再也唤不醒他沉睡的魂灵。
黑骷髅头布偶嵌在石像胸口,布料早已在岁月中腐朽,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凹陷,与石像融为一体,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偶尔有迷路的飞鸟落在石像肩头,叽叽喳喳地叫上几声,便又展翅离去,只留下石像在风中,继续着永恒的孤独。
没有人记得,这尊石像曾经是那个剑心圆满的少年;没有人知道,他胸口的凹陷曾藏着一缕桀骜的戾气;没有人知晓,这片废墟上,曾发生过怎样惊天动地的战斗,曾有着怎样炽热的守护与遗憾。
只有风,年复一年地掠过废墟,带着桃林的残香与岁月的沧桑,拂过石像冰冷的表面,仿佛在低声诉说着那些逝去的故事。
石像伫立在天元宗的废墟之上,与这片烬土融为一体,守着这方天地,守着无尽的孤独,守着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夕阳落下,月光升起,又一个昼夜交替。石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映在废墟的杂草间,孤独得如同跨越了万古的叹息。
他将永远站在这里,直到石像风化,直到天地崩塌,直到所有的记忆都被时光抹去,依旧守着这份承诺,守着这片他用一生,乃至永恒,去守护的土地。而那些未尽的遗憾,未说的话语,未完成的约定,终究化作了废墟上永恒的沉默与悲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