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星梭号的货舱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瑞娜把财务数据投射在舱壁上,荧光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拍卖会总支出】
基因序列化石所有权:1,600,000灵晶
破损星图仪:10,000灵晶
拍卖会佣金及手续费:18,000灵晶
合计:1,628,000灵晶
【当前资产】
时空砂估值:约1,800,000灵晶(不可立即变现)
剩余灵晶现金:191,420灵晶
【漂游深渊航行必需支出】
飞船护盾升级(反引力模块):120,000灵晶
动力系统强化:30,000灵晶
静滞力场发生器:350,000灵晶(黑市报价)
基础物资(燃料、食物、医疗):40,000灵晶
合计:540,000灵晶
【资金缺口】
-348,580灵晶
数字不会说谎,但它们带来的压力让货舱里的空气都变重了。凌看着那鲜红的负三十四万缺口,手指无意识地在金属箱表面敲击——那是装着星图仪的箱子,花一万买来的“便宜货”,却引出了价值百万的线索,也带来了数百万的支出。
“我们有三条路。”瑞娜打破了沉默,声音平静但紧绷,“第一,出售时空砂。按照索菲亚的说法,拍卖会官方收购价是两百一十万,黑市可能更高。但一旦出售,就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和财力。”
“第二,”她调出另一份清单,“放弃部分采购。静滞力场发生器最贵,如果没有它,通过时空乱流带的成功率会从87%降到34%。护盾升级可以简化,但风险增加。”
“第三呢?”凌问。
“借钱。”瑞娜顿了顿,“向索菲亚·陈借。她之前表现出强烈的投资意愿,三十四万对她来说不算大数目。但代价可能是……更深的捆绑。”
墨先生坐在旁边的货箱上,机械手指摩挲着那块黑色石板。老者的目光没有看数字,而是盯着石板表面流动的银色纹路。“还有一种可能,”他缓缓开口,“不一定要买全新的静滞力场发生器。”
所有人都看向他。
“永恒集市的地下黑市里,有一种服务叫‘零件组装’。”墨先生说,“卖家提供散件,买家自己组装。这样价格能压到原价的六成左右,但需要专业技术和……冒险精神。”
“冒险精神?”
“因为那些散件,很多是从报废飞船、事故现场甚至战场上扒下来的。”墨先生看向凌,“组装过程中如果出错,或者某个零件有暗伤,设备可能在关键时刻失效。在时空乱流带失效的后果……”
不用他说,大家都明白。
凌走到财务数据前,盯着那些数字看了十几秒。他的大脑在快速计算:出售时空砂风险太大,放弃必需品等于送死,借钱会陷入被动,组装散件则有技术风险。
但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基础物资要四万灵晶?”他问,“这么多?”
瑞娜调出采购清单:“主要是高密度能量燃料。漂游深渊的常规燃料消耗率是正常星域的三倍,我们需要储备两倍于常规航程的量,以防万一。这部分……确实很难压缩。”
凌想起之前在赌石场赚到的第一桶金,想起那些跟在他身后想捡便宜的赌徒,想起貔貅主那双精明的小眼睛。
“如果我们暂时不去漂游深渊呢?”他突然问。
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不去?”艾莉丝的全息投影晃了一下,“可是倒计时只剩六十九小时了,黑月家族已经出发了……”
“我的意思是,”凌转过身,“如果我们先花几天时间,再赚一笔钱呢?”
货舱里安静下来。
瑞娜先摇头:“太冒险了。赌石场不能再去了,貔貅主已经盯上你。拍卖会刚结束,也没有合适的场合。其他快速赚钱的方式……要么违法,要么需要前期投入。”
“不需要快。”凌走到工程台前,调出永恒集市的地图,“我有个想法。老狗之前提过,集市第七层有个‘佣兵任务中心’,那里常年发布各种委托。有些委托的报酬很高,而且……不需要太多时间。”
墨先生皱起眉:“佣兵任务风险很高,而且需要专业团队。我们只有四个人,其中艾莉丝还是非战斗人员。”
“不是所有任务都需要战斗。”凌放大任务中心的公开信息流,“看这条:某商会的一批重要货物在运输途中失踪,需要调查团队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到线索,报酬二十万灵晶。”
瑞娜快速浏览任务详情:“货物是……高级医疗设备?这看起来更像侦探工作。”
“还有这条。”凌点开另一条,“某科研机构需要采集‘虚空裂隙’边缘的特定矿物样本,任务周期三天,报酬二十五万。要求:具备能量抗性和精准采集能力。”
墨先生的眼睛亮了一下:“虚空裂隙……那种环境的能量辐射,普通人需要特殊防护服,但凌你的混沌圣体天然就有抗性。至于精准采集……”
他看向瑞娜。
机械医官明白老者的意思:“我可以改装一台工程机器人,加装精密采集臂和样本隔离系统。但材料费至少要五万灵晶,而且任务本身有风险——虚空裂隙附近经常有能量风暴。”
“也就是说,”凌总结,“我们需要先投入五万,三天后可能拿回二十五万。净赚二十万,但不够填补三十四万的缺口。”
“再加上第一个调查任务呢?”艾莉丝插话,“如果两个任务同时接,时间安排得当……”
“不可能。”瑞娜摇头,“调查任务要求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采集任务需要三天。时间重叠,我们人手不够。”
讨论陷入僵局。
凌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68小时17分。时间像沙漏里的沙,每一粒落下都带着重量。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墨先生:“您之前说,静滞力场发生器的散件组装,需要专业技术。如果我们自己采购散件,您有把握组装成功吗?”
墨先生沉默了几秒,机械眼球的光圈快速缩放,像是在进行复杂的计算。“如果是全新的、质量合格的散件,我有九成把握。但如果是二手或报废件……要看具体状况。最坏的情况,组装出来的设备可能只能使用一次,或者稳定性只有标准产品的70%。”
“价格呢?”
“如果是报废件翻新,大概十五万灵晶。但需要现场验货,而且……”墨先生顿了顿,“卖家通常不提供保修,甚至不保证能正常启动。”
十五万对比三十五万,省下二十万。
但风险增加了。
凌在货舱里踱步,脚步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在权衡每一个选项的得失。
最终,他停下来。
“这样。”他说,“我们先做三件事。”
“第一,瑞娜,你用五万灵晶去采购飞船基础改装材料,优先完成护盾和动力系统的升级。这部分不能省。”
“第二,墨先生,您和我去黑市采购静滞力场发生器的散件。我们预算十五万,但要尽量挑选质量好一点的。”
“第三,基础物资的采购……我们压缩到两万灵晶。只买最必要的燃料和食物,医疗用品减半。”
瑞娜立刻反对:“燃料减半意味着我们最多只能在漂游深渊停留三十六小时,而不是原计划的三天。如果遇到意外需要绕路,或者泉水位置需要更长时间搜索……”
“那就加快速度。”凌打断她,“我们没有选择。要么压缩物资赌一把,要么放弃整个计划。”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所有人都能听出那份平静下的决绝。
瑞娜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她调出采购清单,开始重新计算。墨先生则开始整理工具包,准备去黑市验货。
艾莉丝突然说:“凌,还有一件事。克罗尔集团的五十万悬赏已经在地下网络传开了,黑市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你们去采购散件,等于自投罗网。”
“我知道。”凌走到武器柜前,取出一把便携式能量手枪检查能量槽,“所以才要趁早去。现在天刚亮,大多数人还没开始活动。而且……”
他装好手枪,看向舷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
“而且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黑市的人知道我在被追杀,但他们想不到我会主动送上门去。”
计划就此定下。
瑞娜开始准备采购清单,墨先生整理验货工具,艾莉丝则开始伪造黑市交易所需要的匿名身份和资金账户。
凌走到储物柜前,打开放着时空砂的屏蔽盒。淡银色的光雾在里面缓缓旋转,像封装了一片微缩的星空。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但现在还不能动。
他关上盒子,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停留了几秒。
倒计时在工程台屏幕上跳动:67小时45分。
窗外的永恒集市已经完全苏醒,无数飞船在泊位间穿梭,无数交易在灯光下进行。而他们,即将带着捉襟见肘的资金,踏入那片充满贪婪和危险的黑市丛林。
出发前,凌最后看了眼财务数据。
剩余现金:191,420灵晶
计划支出:220,000灵晶
新的缺口:-28,580灵晶
还是不够。
但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