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从古玉杖上移开。符文环缓缓消散，空气中残留的光痕也逐渐褪去。他的左眼微微转动，视线越过林晚秋的肩头，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那里有一道细长的裂口。
不是地面的裂缝，而是天空与结界交接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泛着紫光的缝隙。像被刀划破的布，边缘不断扭曲，有微弱的能量从中溢出，飘散在风里。
他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身体的动作比以前慢了些，每一步落地时都能感觉到体内星辉流动的方向。他的心跳没有了，但能感知到某种更深层的节奏，像是和地底深处的脉动同步。
林晚秋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她没说话，只是把断裂的玉杖握得更紧了些。刚才那道符文环让她消耗了不少魔力，呼吸有些沉。
周砚之没有同行。
他在他们出发前就留了下来，说要继续研究冰核残留的信息。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话：如果听到铃声断三次，就立刻停下脚步。
现在四周很安静。
崔宇星停下，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也停住。他的手掌朝下，指尖轻轻颤了一下。这是【法则共鸣】在提醒他——前方三十米处，空气中的元素波动出现了异常峰值。
林晚秋立刻蹲下身，手指贴地。她的结界术能感知地面震感，几秒后她抬头：“有人在下面移动，不止一个。”
崔宇星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不再依赖视觉或听觉，而是直接“听”到了那些藏在地下的频率。三股雷系能量正在靠近，呈三角阵型包围上来。其中一股特别强，带着熟悉的波动模式。
他睁开眼，声音很轻：“杨壹平。”
林晚秋一愣：“他还活着？”
崔宇星没回答。他已经看清了对方的位置。那人不是躲在地下，而是站在前方山道中央，像是专门等他们过来。
两人加快脚步走上高地。
视野开阔的那一瞬，林晚秋倒吸一口气。
山道尽头站着一个人形机械体。全身覆盖暗灰色金属装甲，关节处有紫色电弧跳动。右臂完全改造成雷矛形态，缠绕着变异的魔纹。最显眼的是后颈位置，一块不规则的冰晶嵌在那里，正不断吸收周围逸散的能量。
那人转过头，机械眼发出红光。
“崔宇星。”声音是合成音，但语气里的恨意一点没变，“把冰核交出来。”
崔宇星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系统正在扫描对方的身体结构。高频震动从意识深处传来——那是【法则共鸣】在提示危险。
他看到了。
杨壹平体内埋着一道符文，藏在脊椎第三节附近。形状像一朵冰裂的花，一旦激活就会引爆周围的魔力场。而触发点，正是他后颈那块冰晶。
这不是普通的改造人。
他是被当成炸弹送来的。
林晚秋已经准备好结界术。她双手交叉，掌心相对，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开始在身前成形。但她没急着出手，而是看向崔宇星。
他知道她在等指令。
崔宇星抬起左手，做了个向下的手势。意思是：别攻击。
然后他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离杨壹平更近了些。
“你不是来杀我的。”他说，“你是被人派来死的。”
杨壹平的机械眼闪了一下。电流声中传出一声冷笑：“你知道什么？”
“你后颈的碎片来自混沌冰核。”崔宇星说，“它在吸收你的魔力，也在控制你。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引我靠近，然后炸开。”
杨壹平的身体僵住了片刻。
下一秒，他的右臂猛然抬起，雷矛对准崔宇星胸口。紫色雷光迅速凝聚，空气开始扭曲。
林晚秋瞬间完成结界释放。
一道弧形光幕横在两人之间，同时她口中念出短促音节。这不是普通结界，而是融合了时空法则的凝滞场。时间流速在局部被拉长，雷暴的推进变得极其缓慢。
崔宇星抓住这个空隙。
他闭上左眼，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法则共鸣】上。目标不是杨壹平，而是他后颈那块冰晶。他开始调节自身频率，让体内的冰核能量产生反向谐振。
嗡——
一声只有他能听见的低鸣响起。
杨壹平的动作突然一顿。雷矛上的光芒闪烁不定，像是信号中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摸了摸后颈，发出一声闷哼。
“你在干扰……什么？”
崔宇星没说话。他继续施加压力。反向谐振让冰晶内部结构变得不稳定，无法再有效传导能量。雷矛彻底熄灭。
林晚秋趁机冲上前，在杨壹平反应过来之前，将断裂的玉杖尖端抵在他的胸口。她快速画出一道封印回路，七道符线依次亮起，最后汇入中心圆环。
杨壹平全身一震，双膝跪地。
机械装甲开始失灵，关节处的电弧逐一熄灭。他挣扎着抬起头，盯着崔宇星：“你以为……你能救我？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他们会来找你……他们已经在城里……”
话没说完，他的头猛地垂下，陷入昏迷。
崔宇星走上前，蹲下来检查他的状况。冰爆符文已被压制，暂时不会引爆。但他体内的魔力回路已经被严重破坏，就算脱离控制也无法恢复原状。
林晚秋收回玉杖，喘了口气。她的脸色有点白，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剩下的魔力。
“他刚才说‘他们在城里’。”她低声说，“是不是结界出问题了？”
崔宇星站起身，望向城市方向。
那道紫色裂痕比刚才更大了。边缘已经开始蔓延，像蛛网一样向四周扩散。透过裂口能看到城内部分区域的建筑轮廓，但那些高楼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诡异的紫雾。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丝极细的蓝光从指尖延伸出去，沿着空气中的能量轨迹滑动。这道光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法则残片留下的印记。它指向裂痕中心，仿佛在召唤他过去。
林晚秋扶着岩壁站起来：“我们要进去吗？”
崔宇星点头。
但他没有立刻动身。他先走到杨壹平身边，伸手探进他后颈的装甲缝隙，用力一扯。那块冰晶被拔了出来，表面布满裂纹，还在微微发烫。
他把它收进衣袋。
这不是战利品，而是线索。这块碎片的频率和混沌冰核一致，说明有人在复制那种技术。而能做到这一点的，绝不会是普通堕落法师。
他转身走向山道另一侧。
林晚秋跟在他身后。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但没让自己掉队。快到坡底时，她忽然停下。
“等等。”
崔宇星回头。
她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右手按在腰间。她的玉杖刚才在封印时受了损，顶端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此刻，那裂痕正渗出淡淡的白光。
“它在响。”她说。
崔宇星走近，伸手碰了碰玉杖。
就在接触的瞬间，他的左眼闪过一道波纹。他“听”到了——不是声音，而是一段信息流。来自结界内部，非常微弱，像是某种求救信号。
是南明城的主结界核心在共鸣。
林晚秋看着他：“你能感应到什么？”
崔宇星收回手，眼神变了。
“结界撑不了太久。”他说，“我们必须赶在下一次元素潮汐到来前修复裂痕。”
他加快脚步。
林晚秋咬牙跟上。她的腿有点软，但还是坚持走完最后一段路。当他们抵达城市外围防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警戒塔上没人值守。
大门半开着，门锁被烧熔。地上有拖拽的痕迹，还有一些干涸的黑色液体。
崔宇星停下，抬手拦住林晚秋。
他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点地上的黑液。凑近鼻尖闻了一下，眉头皱起。
这不是血。
是一种混合了魔药和机械油的腐蚀剂。专门用来破坏结界锚点。
他站起身，望向医疗区的方向。
那里还有灯光。
“先进去。”他说，“你得休息。”
林晚秋摇头：“我不累。”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崔宇星及时扶住，她就要摔倒。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她半扶半抱地带往最近的治疗舱入口。通道两侧的灯忽明忽暗，墙上的监控屏幕全是雪花。
进入舱室后，他把她放在躺椅上。林晚秋试图坐起来，但手臂使不上力。
崔宇星按下启动键。治疗舱盖缓缓合拢，蓝色的营养液开始注入。
她的手指贴在玻璃内侧，嘴唇动了动。
崔宇星俯身靠近。
“你说你会记得我。”她的声音很轻，“你要答应我，别变成另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