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指还捏着那把碎石，掌心被锋利的边角划出几道血痕。他站在操场中央，风停了，旗布垂落，远处实验楼顶层的蓝焰忽然暴涨，照亮了整条走廊。
他迈步向前。
每走一步，肋骨就传来一阵闷痛，像是有钝器在里面反复碾压。他没停下，贴着墙根靠近教学楼西侧入口。玻璃门早已碎裂，地面散落着尖锐的碎片，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放轻脚步，沿着楼梯往上。
越往高处，空气越沉，一股熟悉的气息弥漫在通道里——那是他在灵田深处闻到过的味道，带着腐土与陈年药渣混合的气味，夹杂一丝难以察觉的腥甜。
秦无涯的气息。
他的心跳加快，贴着墙壁缓缓上楼。二楼没人，三楼空荡，四楼走廊尽头有微弱的光渗出，来自校长办公室的方向。
他靠在门边，侧耳倾听。
里面没有打斗声，只有一阵低沉的吟诵，节奏缓慢，像某种古老的祷告。他屏住呼吸，从门缝往里看。
罗天成盘坐在地，双手结印，面前悬浮着一方古印，表面泛着暗金色光芒。那光已经很弱，边缘不断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他的额角全是血，脸色灰白，嘴唇干裂，显然已支撑许久。
突然，窗玻璃无声碎裂。
一道人影跃入室内，黑袍翻飞，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刀身没有反光，像是能吸收光线，周围空气都扭曲了一瞬。
秦无涯。
他落地无声，抬手就是一刀劈下。
罗天成立即抬印格挡。金石相击，爆发出刺眼火花。镇龙印剧烈震颤，光芒猛地一缩，表面出现一道细长裂痕。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黑刀含噬魂术终极体，守阵人危】。
江临渊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住手！”
秦无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泛紫，瞳孔深处像是有火焰在跳动。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挥手，黑刀顺势横扫，直取罗天成咽喉。
江临渊扑上前，将背包甩到胸前，拉开拉链，抓出最后一颗青莲种子。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种子上，同时灌入体内残存的灵力。
种子离手瞬间炸开，化作无数青色藤蔓，在空中交织成网，缠向黑刀。
藤蔓接触到刀身时发出滋滋声响，黑气与青光激烈碰撞。秦无涯眉头微皱，左手一扬，袖中涌出浓稠如墨的雾气，撞向青光。
轰的一声，藤蔓崩解，碎片四散。冲击波将江临渊掀飞，后背狠狠撞上墙壁，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流出。
他滑落在地，单膝跪着撑住身体，抬头死死盯着秦无涯。
“你竟敢阻我？”秦无涯声音很冷，不像平时那个温和的老师，“这局棋走了二十年，你不该这时候跳出来。”
“你是魔修。”江临渊喘着气，“我一直以为你在恢复实力，没想到你要毁掉阵眼。”
“毁掉？”秦无涯冷笑，“是重建。地脉锁龙阵困住的不只是魔气，还有真正的力量。罗天成守着这破印，几十年如一日，只为维持一个虚假的平衡。他不配掌控它。”
罗天成咳出一口血，仍坚持举印：“你……背叛师门……窃取《玄魔典》残卷……今日所为，只会引来更大灾劫……”
“灾劫？”秦无涯举起黑刀，刀尖指向罗天成咽喉，“等我掌控阵眼，就能打开蜃影阵，接引那些被封印的人归来。这才是真正的秩序。”
江临渊挣扎着站起来，右手撑地，指尖抠进地板缝隙。他感觉经脉几乎枯竭，连站稳都很困难。
但他不能退。
他看着秦无涯一步步逼近罗天成，看着黑刀缓缓抬起，看着罗天成闭上眼睛，镇龙印彻底黯淡。
“等等！”江临渊喊了一声。
秦无涯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你要是杀了他，整个校园的灵气都会失控。你也承受不了那种反噬。”
“我不需要承受。”秦无涯说，“我只需要刀落下那一刻，阵眼松动，剩下的事自然有人接手。”
“谁？”
秦无涯嘴角微扬，没有回答。
他转回身，黑刀再度压下。
江临渊猛地扑过去，不是攻击秦无涯，而是撞向罗天成身侧的供桌。桌上摆着一块残缺的玉牌，是之前签到游泳馆时得到的阵纹碎片。他一把抓起，用尽力气砸向地面。
玉牌碎裂瞬间，一道微弱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射天花板。
这是他早先发现的秘密——某些签到所得的碎片，单独无用，但若在阵眼附近破碎，会短暂激活残留的阵法波动。
光柱出现不过两息，便迅速消散。
但已经够了。
罗天成睁开眼，手指快速掐诀，残印猛然亮起，虽只是一瞬，却逼得秦无涯后退半步。
就是这一瞬。
江临渊扑到罗天成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他。
秦无涯盯着他，眼神变了。
“你明知道救不了他。”
“我知道。”江临渊说，“但我不能让你得逞。”
秦无涯抬刀。
黑气缠绕刀刃，整间屋子温度骤降。江临渊感到皮肤发紧，呼吸变得困难，但他没有动。
刀锋落下。
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撞开。
一道身影闪入，速度快得看不清面容。那人一手抓住江临渊后领，用力一扯，将他拉开数米。
刀锋擦着江临渊衣角划过，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来人站在他和罗天成之间，背对着他，穿着深灰色长衫，袖口绣着暗纹。
顾凌风。
“秦前辈。”他开口，声音平静，“您要的不是杀他，是开启阵眼权限。杀了守阵人，印记自毁，您什么都得不到。”
秦无涯握刀的手顿住。
“那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帮您拿到权限。”顾凌风说，“不用杀人，也能让阵眼松动。”
江临渊趴在地上，抬头看着顾凌风的背影。
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也不信他会真心帮秦无涯。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
他用手撑地，试图站起来。右腿发软，膝盖一弯，又跪了下去。
嘴里还有血味。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镇龙印上。那方古印已经裂成两半，内部结构暴露在外，隐约能看到一条细小的金线正在缓慢熄灭。
那是阵眼核心的最后一点生机。
如果金线断了，整个地脉锁龙阵就会彻底崩溃。
秦无涯盯着顾凌风看了很久。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凭我知道罗天成怎么认主的。”顾凌风说，“也凭我知道，您真正想接引的是谁。”
办公室陷入沉默。
江临渊喘着气，一只手悄悄伸进背包。
里面还剩一点东西。
一颗从未使用过的种子，是上次在图书馆签到时得到的，标签上写着“扶桑木·残种”。
他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但现在，他只能赌一次。
他把种子握在手心，开始调动最后一丝灵力。
秦无涯终于开口。
“好。我给你一刻钟。”
他收刀入鞘，黑气缓缓退去。
顾凌风点头，转身看向江临渊。
“你还活着，真是命大。”
江临渊没说话。
他盯着顾凌风的眼睛，慢慢收紧手掌。
种子表面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