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扑在脸上，带着焦土和碎石的气息。
江临渊的手还搭在陈慕白肩上，身体悬空，脚底没有地面。他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是不断塌陷的平台，石块像雨一样往下掉，砸进裂开的地缝里，腾起大片烟尘。那些烟尘翻滚着，忽然聚成一张巨大的脸，眼睛是两团黑气，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几秒后，整张脸炸开，化作无数细碎黑点消散在空中。
他收回视线，手臂用力，把陈慕白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确保他还稳在离火旗形成的光幕里。
上官玥漂在左侧，右手垂着，左手按在剑鞘上。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自己还能撑住。
光幕外传来轰响。一道地脉裂开，火焰从地下喷出，足有十几米高。热浪冲上来，光幕晃了一下，但没有破裂。赤红的布料在空中展开，像是被人握着两端拉直，边缘泛着金线般的纹路。它带着三人继续上升，速度不快，却很稳。
江临渊抬头看天。
夜空还在抖动，星星的位置似乎变了。月亮偏了一点，照下来的光也不再静止，而是随着气流微微晃动。他知道这不是错觉，是昆仑墟彻底崩解引发的空间震荡。这片区域的天地规则正在重置。
背包侧袋里的香还在烧。
那簇青火只有指甲盖大小，贴在布面上不动。它不像普通的火，不会变大也不会灭，只是安静地亮着。江临渊能感觉到一点暖意从那里传出来，顺着背包带子爬到肩膀。
他没去碰它。
刚才跃出墟门时，这截香就突然燃了起来。那时他们还在空中，身后是闭合的石门，前面是无底的黑暗。他以为要摔死了，结果这火烧了一下，紧接着离火旗自己飞了出来。
现在想来，或许是系统早就设好的退路。
他右手紧了紧离火剑的剑柄。剑身插在光幕中央，像是一根支撑杆，维持着整个飞行结构的稳定。剑刃上有干掉的血迹，颜色发黑。那是玄阴子最后一击留下的污秽之气，还没来得及清理。
陈慕白咳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他整个人晃了一下。江临渊立刻伸手扶住他。他的呼吸很浅，胸口起伏得很慢。刚才那一掌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雷霄典的运转已经停了。现在他能醒着，全靠意志撑着。
“你还行吗？”江临渊问。
陈慕白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
“活下来了。”他说，“这就够了。”
他说完又闭上眼，头偏向一侧，靠着光幕边缘休息。他的手指松开了结印的姿势，自然垂下，指尖有点发紫。
江临渊没再说话。
他知道陈慕白说得对。他们真的活下来了。不是谁替他们挡了灾，也不是运气好碰上了逃生通道。这一路是硬闯过来的。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线上，每一次选择都可能让他们永远留在里面。
可他们出来了。
光幕继续上升。下方的遗迹平台已经看不清原貌，只剩下一片翻腾的尘土和偶尔窜起的火柱。原本立着石门的地方塌了一个大坑，深不见底。空气中有股味道，像是铁锈混着草木灰，闻久了喉咙发干。
上官玥动了一下。
她慢慢抬起手，把剑胚从腰间解下来，放在腿上。剑鞘表面有一道细裂痕，从中间斜着划到末端。她用拇指轻轻擦过那条缝，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
然后她抽出剑。
剑身上的雷火已经熄了。原本流动的红色纹路变得暗淡，像是被水泡过的炭条。剑尖有一点卷刃，是最后一次破障时撞上阵柱留下的。她盯着看了几秒，把剑收回鞘中，重新挂回腰上。
她没说一句话。
但江临渊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把剑陪她走过了最危险的一段路。她强行催动三次雷火，打破了三道封锁阵。每一次都是透支。现在剑灵受损，恢复起来不容易。
他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把手伸进背包，摸到了系统界面。
古籍卷轴一样的页面静静浮着。上面没有复杂的符号，只有一行字：
【离开上古遗迹，回归现实世界倒计时启动】
时间没显示。
数字也没跳。
但它就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像一块刻进石头里的碑文。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昆仑墟的试炼结束了。十大洞天拼合完成，墟核封印重启，青帝真灵消散。他拿到了初级控制权，也背起了该背的责任。接下来不会再有签到提示，不会有新地点自动激活，也不会再有人躲在暗处等着夺他的机缘。
至少……暂时不会了。
光幕开始移动。
方向是东北。速度比刚才快了一些。离火旗的布角微微扬起，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江临渊回头看了一眼。
遗迹彻底沉了下去。
刚才还有几根残柱露在外面，现在全都埋进了土里。地表裂痕正在缓慢合拢，像是大地自己在愈合伤口。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卷着灰，打着旋儿，把最后一点痕迹也抹平了。
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一片普通荒地。
没人会相信这里曾经藏着一座上古秘境。
他转回头，看着前方。
天空的颜色变了。最远的地方出现一点灰白，不是亮，也不是暗，是昼夜交替前的那种混沌。他知道太阳快要出来了。
可他们还没落地。
身体还在空中，光幕包裹着他们向前滑行。下方是越来越远的废墟，上方是逐渐清晰的星斗。他的手臂有些发麻，一直扶着陈慕白，肌肉已经僵了。但他不敢松手。
上官玥闭着眼睛调息。她的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脸色还是差。剑鞘上的裂痕还在，她没去处理。
陈慕白靠在光幕边，嘴边有一丝血迹干了，结成薄薄一层。他没醒，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落地。
江临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有伤，是推石门时被碎石划的。血已经止住了，留下几道红痕。他把手指收拢，握成拳，又松开。
离火剑还在光幕中央，剑柄微微震动。
他忽然觉得背包里的香烧得更旺了一点。
那簇青火跳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他感觉到了。温度升高了半分，像是提醒他什么。
他抬头。
远处的天际线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光幕正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