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剑尖还指着那道裂口，血光冲得更高了。他没动，脚底踩着碎石和烧焦的地面，掌心的离火剑微微发颤。刚才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你父亲是守阵人之一。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裂缝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翻身。第三根铁链彻底断开，暗金色的残骸从地底弹出半截，砸在废墟边缘，激起一片尘土。空气变得更沉，呼吸时喉咙发干。
就在这时，身后起了变化。
一道微弱的光从他们三人头顶升起，起初只是模糊的一点，接着迅速拉长、延展，形成一座悬浮的虚影。它不大，像一块残破的浮空石碑群，表面流转着古老符文，轮廓隐约能辨出山门与阶梯的形状。昆仑墟的虚影，第一次真正显现。
江临渊眼角一跳，系统界面无声弹出：【完成第9卷主线任务，开启第10卷预载】。文字泛着金光，停在视野中央，没有消失。
他没去看，也没去点确认。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条路走到现在，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上官玥站在他左后方，手一直按在剑胚上。此刻剑身开始轻震，发出细微的清鸣。那声音不刺耳，却穿透了地底轰鸣，像是回应着什么。她抬头看向昆仑墟虚影，雷火纹路在剑身上游走，映得她半边脸忽明忽暗。
她没说话，但手指收得更紧了些。
陈慕白仍跪在地上，左手贴着地面，感知地脉流向。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虽然苍白，但不再冒冷汗。袖子里那枚铜印忽然发烫，他皱了下眉，掀开衣角看了一眼。印章表面浮起一层微光，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和地底的震动频率一致。
他低声说：“它在认我。”
声音很轻，却被江临渊听到了。
“你说什么？”
“守阵人的印记。”陈慕白抬起眼，“它还记得我。三十年前的事，它都记得。”
江临渊没接话。他盯着昆仑墟虚影，心里清楚，这不只是一个投影。它是钥匙开启后的回应，是十大洞天片段拼合到一定程度才出现的东西。他签过的每一个地点，拿过的每一份奖励，都在指向这一刻。
图书馆的竹简，实验楼地下挖出的阵纹碎片，游泳馆水底浮现的符石……全都连上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灯光穿过晨雾，在废墟的断墙上扫过。城市还没醒来，但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有人报警了，说体育场地下有爆炸，地面在晃。
江临渊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到。
但他不能走。
也不能退。
他缓缓把剑收回，斜插在身侧的地里。剑身没完全没入，留了一截在外面，随时能拔。他双手撑在剑柄上，低头看了眼背包侧袋。平安香只剩一点残灰，藏在布缝里，摸上去还有些温热。
母亲求来的那截香，从入学第一天就跟着他，烧过一次，又燃过一次。现在它快没了，可力量还在。
他直起身，站稳。
三个人的位置没变，仍是三角站立。江临渊在前，上官玥在左，陈慕白在右。他们面对着裂口，背后是昆仑墟的虚影，前方是即将到达的警车，头顶是渐渐亮起的天空。
谁都没动。
谁都没开口。
风从废墟上方吹过，卷起灰烬和纸屑，在他们脚下打了个旋。陈慕白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他把铜印收进怀里，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们还有十八个小时。”他说。
江临渊点头。
“够了。”
上官玥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她把手从剑胚上移开，换成了握住剑柄。这个动作她做过很多次，但这一次不同。以前是为了防备，为了自保，为了不让别人再把她关进密室。现在不是了。
她要走出去。
她要砍断那些锁链。
她要亲手封住那个坑。
她往前走了半步，站到江临渊身边。两人肩并肩，看着那道裂口。血光还在往上冲，可亮度似乎弱了一点。也许是天快亮了，也许是地下的东西暂时停了下来。
又也许，它也在等。
等他们先动手。
江临渊忽然感觉到背包震动了一下。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民谣铃声。他没去接，也没拿出来。他知道是谁打来的。他也知道，如果现在接，听到的可能只是“早点吃饭”“别熬夜”这种话。
可他不敢听。
他怕一听，就会想转身离开。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母亲，回去做个普通人。
所以他站着不动，任手机在包里响着。铃声持续了几秒，自动断了。几秒后，又响起来。这次的声音混进了别的东西——像是战鼓，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号角，一声压一声，越来越急。
他咬了下牙关。
陈慕白听见了，也变了脸色。“这不是普通的干扰。”他说，“他们在用声音扰乱你的意识。”
“我知道。”江临渊说。
“你还能撑住？”
“能。”
“那就别管它。”
江临渊点头，抬手把背包甩到胸前，拉开拉链。他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来电显示确实是“妈”。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秒，然后按下关机键。
屏幕黑了。
铃声停了。
世界安静了一瞬。
可就在这一瞬，昆仑墟虚影突然闪了一下。所有符文同时亮起，光芒投射下来，照在三人身上。江临渊感到一股暖流从头顶灌入，顺着经脉往下走，短暂地驱散了疲惫。
系统提示还在界面上，金光未散。
【第10卷预载已启动】
他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但他知道必须走下去。
他转头看了眼上官玥。她正望着虚影，眼神专注，像是在数上面的每一处刻痕。她的呼吸平稳，肩膀放松，不像过去那样总是绷着。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父母留下的剑胚，她家族丢失的荣耀，她一个人熬过的那些夜——全都有了去处。
他再看向陈慕白。
对方也正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说话。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过去的身份不重要了。被替换的记忆也好，隐藏的身份也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谁，要做什么。
陈慕白抬起手，指了指地底裂口。“第四根链子要断了。”他说。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他们三人同时弯腰稳住身形。远处一辆警车刹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有人下车，喊了句什么，但声音太远，听不清。
江临渊没理会。他盯着裂口边缘，看到一道新的裂缝正在蔓延。泥土翻起，露出底下更深的结构——那是地脉锁龙阵的核心阵图，原本完整如网，现在已有三处断裂，第四处正在崩解。
他拔起离火剑，重新握在手中。
剑身映着晨光，也映着昆仑墟的虚影。
上官玥抽出剑胚，雷火瞬间点燃。
陈慕白单膝跪地，手掌贴上地面，嘴里默念一段口诀。他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守阵人印章在他袖中发光，越来越亮。
三人气息相连，站位未变。
风停了。
尘埃悬在空中。
警笛声仿佛也被隔开，变得遥远。
江临渊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昆仑墟的虚影。它静静地浮在那里，像一轮残月，等待被补全。
他张嘴，说了三个字：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