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还贴在天道碑的裂缝上,红光顺着他的掌心往上爬。他没动,也没收回手。刚才那两个画面还在脑子里,但他已经分得清哪边是现实。他的呼吸慢慢稳了下来,胸口不再发闷,喉咙里的腥甜也被咽了回去。
背包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又响了。还是那段民谣,母亲设的铃声。可这一次,旋律没变,节奏却不一样了。每一声都像是踩在心跳上,一下比一下急。
他正要伸手去拿,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陈慕白跪在地上,双手抱头,额头抵着地面。他的肩膀在抖,指缝里渗出血丝。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像在念什么口诀,又像在挣扎。
江临渊立刻转身,脚步一错,挡在上官玥前面。他盯着陈慕白,手指扣紧离火剑的剑柄。对方身上的灵力波动不对,不是平时那种雷属性的锐利感,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着。
系统界面无声弹出:【检测到真言状态】。
他松了半口气,但没放松警惕。
上官玥从他身后走出来,剑胚横在胸前,剑尖直指陈慕白眉心。她的手很稳,一点没晃。她不说话,只是盯着那人的眼睛,等一个解释。
陈慕白抬起头,脸上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痕迹。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像是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张嘴,声音沙哑:“我……我不是我自己。”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先笑了,笑得很难看。
“我一直以为我在执行任务,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们。”他喘了口气,嘴角溢出血,“可我错了。我的记忆是假的,我的身份也是假的。我只是一个替身,一个被安排好的壳子。”
江临渊皱眉。
“你记得罗天成吗?”陈慕白看着他,“校长死前把‘镇龙印’交给你,不是偶然。他知道有人冒充守阵人,但他没说破。因为他也不敢确定,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他说完这句,喉头一甜,又咳出一口血。
上官玥的剑尖往前递了半寸。她不信。她吃过太多次这种亏。表面正派的人,最后都会变成刀子插进后背。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她开口,声音冷。
陈慕白没回答,而是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接着,他猛地用力一扯,衣领裂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暗红色的符印。那符印正在变深,边缘开始龟裂。
江临渊认出来了。
那是《雷霄典》的副印,官方修真局高层才会有的标记。但颜色不对。正常的应该是银白色,而这个,是被染过的。
他从背包侧袋里取出一点灰烬,是平安香剩下的残渣。他蹲下来,把灰撒在那道符印上。
灰落下的瞬间,符印发出一声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掉进水里。裂痕迅速扩大,陈慕白闷哼一声,整个人抽搐了一下。
“他们用这个控制我。”他咬着牙说,“三十年前,玄天宗就有人进了修真局。不是卧底,是直接替换。高层里至少有七个人,都不是原来的自己。我只是其中一个。”
江临渊站起身,眼神变了。
“你是说,整个体系都被渗透了?”
“不只是渗透。”陈慕白抬头,目光直视他,“是早就被设计好了。灵气复苏不是意外,是他们推动的。为的就是让封印松动,让那些东西回来。”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三人同时侧身稳住身形。看台方向传来巨响,泥土翻起,一块巨大的石板被顶飞出去。紧接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从地下弹出,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那铁链极粗,表面布满刻痕,像是某种古老文字。断裂的一端冒着暗红的光,像是还在流血。
江临渊盯着那道裂口。
他知道这是什么。
地脉锁龙阵的核心链节,原本应该埋在千米之下,用来压制魔神封印的根基。现在它断了,而且不止一处。
系统再次弹出提示:【魔神封印松动加速,预计完全破裂时间提前至18小时】。
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剑。
上官玥收剑回鞘,但没有放松。她走到江临渊身边,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我们一直以为敌人在外面。”江临渊看着地底的裂缝,“其实他们早就进来了。不只是玄阴子,不只是周云鹤。连我们依赖的规则,都是他们定的。”
陈慕白撑着地面站起来,脸色苍白。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修真局的徽记。他用力一捏,玉牌碎了,里面藏着一枚小小的铜印。
“这是我真正的身份凭证。”他说,“不是局长,也不是特派员。我是第三监察组的联络员,负责追踪内部异常。但我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改了我的记忆,让我以为自己是正规任命。”
他把铜印递给江临渊。
“我知道一些事。比如,下一个断裂点会在哪里。比如,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走到这一步。”
江临渊接过铜印,触手冰凉。
“你是说,这一切,是冲我来的?”
“不是冲你。”陈慕白摇头,“是等着你来。签到系统不是随机出现的,它是钥匙。只有集齐十大洞天片段的人,才能触发昆仑墟的开启条件。而你,是唯一一个走到了最后的人。”
风从废墟上方刮过,吹起碎纸和灰烬。
江临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铜印,又看了看地底那根断裂的铁链。他忽然明白了罗天成临死前的眼神。那不是托付,是警告。
他转头看向陈慕白:“你还记得多少?”
“不多。”陈慕白闭了下眼,“但我记得一件事——当年启动‘地脉锁龙阵’的十二人中,有三个活了下来。一个是你见过的罗天成,一个是现在的修真局局长,还有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是你的父亲。”
江临渊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你父亲不是普通人。”陈慕白看着他,“他是守阵人之一,代号‘寅三’。十九年前,他亲手参与封印,然后消失。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但他没死。他选择了隐退,切断所有联系,就是为了保护你。”
江临渊站在原地,没动。
他想起父亲每天早上出门开车的样子,想起他修车时沾满油污的手,想起他偶尔看着天空发呆的神情。原来那些沉默,不是疲惫,是压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因为知道你会来。”陈慕白说,“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重新走这条路。而那个人,最好是他的儿子。”
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
第二根铁链断了。
裂缝扩大,地底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翻身。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困难起来。
江临渊把铜印放进背包,拉好拉链。他拔出离火剑,剑身映着地底的红光。
“我们还有十八个小时。”他说,“够了。”
上官玥站到他左侧,手按在剑胚上。陈慕白靠在右侧,手掌贴地,感知地脉流向。
三人呈三角站立,面对不断扩大的裂口。
第三根铁链开始震动。
锈迹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本体。那不是铁,是某种金属与骨骼融合的产物。它在颤抖,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江临渊抬起剑,指向裂口中心。
“来吧。”他说。
裂缝猛然张开,一道血光冲天而起。